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

妙雲集中編之六『太虛大師年譜』 [回總目次][讀取下頁] [讀取前頁]


民國十二年,一九二三(壬戌──癸亥),大師三十五歲。 一月十四日(「二十八」),院外研究部成立,大師為講「教觀綱宗」(海四 「壬戍佛教年鑑」)。

  二十二日(「臘月六日」),大師作「評(梁啟超)大乘起信論考證」,反 對以西洋進化論觀念治佛學。略謂: 『西洋人之學術,由向外境測驗得來。……不然者,則向學說上推論得來 。……故有發達進化之程序可推測。而東洋人之道術,則皆從內心熏修印 證得來;又不然者,則從遺言索隱闡幽得來。故與西洋人學術進化之歷程 [P151] 適相反對,而佛學尤甚焉!用西洋學術進化論以律東洋其餘之道術,已方 枘圓鑿,格格不入,況可以之治佛學乎!吾以之哀日本人、西洋人治佛學 者,喪本逐末,背內合外,愈趨愈遠,愈說愈枝,愈走愈歧,愈鑽愈晦, 不圖吾國人乃亦競投入此迷網耶』? 『要之,以佛學言,得十百人能從遺言索隱闡幽,不如有一人向內心熏修 印證。一朝證徹心源,則剖一微塵出大千經卷,一切佛法皆湛心海。應機 施教,流衍無盡,一切名句文皆飛空絕跡、猶神龍之變化無方。否則,… …祗竄繞於一切世間從其本際展轉傳來,想自分別共所成立之名相中而已 !嗚呼!東西洋之科學、哲學、文學史者!而日本於今日,所以真正佛學 者無一人也』!

  二十六日,孫中山與越飛發表共同聲明,為國共合作先聲。 二月,大師於寒假期中偕陳元白等遊宜昌。度舊曆元旦於沙市舟次(赴宜昌雜 詩:「小別漢皋逢歲底,乍經沙市恰年頭」)。二十日(「初五」)抵宜昌 [P152] ,說法於普濟寺及商會;王容子等及王吟香全家受皈依(自傳十六;定慈「 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」)。

  按:自傳謂正月初一抵宜昌,誤。

  大師於「宜昌舟次」,閱唐煥章之「陳獨秀人生真義之駁正」等,乃作「略 評外道唐煥章」 (文)。

  二十二日(「七日」),江口皮劍農、沙市陳妄清等來迎;因相偕訪全敬存 於那惹坪之維摩精舍(自傳十六;詩存;定慈「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」)。 三月二日(「正月十五」),大師偕陳、皮、全等至枝江江口,晤本一。於東 山寺說法,兼為陸軍某連全連官兵授皈依(自傳十六;定慈「太虛法師西行 遊化記」)。

  五日(「十八日」),以沙市水警局長徐國瑞專輪來迎,因偕抵沙市,訪章 華寺淨月。皈依者有徐國瑞、陳妄清等(自傳十六;定慈「太虛法師西行遊 化記」)。 [P153]

  十日(「二十三日」),渡江遊荊州。於承天寺之瓦礫一堆,頗多感慨(自 傳十六;定慈「太虛法師西行遊化記」)。

  十二日(「二十五日」),大師離沙市回武院;小病(自傳十六)。 舊曆新年,「佛化新青年」刊出版。甯達蘊、張宗載先曾發起新佛教青年會, 編行「新佛化旬刊」於北京。及來學武院,又得悲觀、陳維東、周浩雲等同 志,大師乃為改稱佛化新青年會,令甯、張推行佛化青年運動,編佛化新青 年(自傳十六;海三、八;海三、十三)。甯、張等奉大師為導師,以「農 禪工禪」、「服務社會」、「自食其力」、「和尚下山」等為號召。本大師 「人工與佛學之新僧化」而推行之,為大師佛教運動中之左派。

  大師鑒於佛教界之囿於小乘離欲,為佛法宏通之障,乃因「王實」之說,為 在家學佛說法,「論佛法普及當設平易近人情之方便」。略云: 『士夫心知佛法之正,故生違異(如李政綱、梁漱溟),或乍入而旋出; 與僧中多犯戒行者,何莫非不善處置有關生理情欲之煩惱障,而時時生反 [P154] 應之表徵哉!故處今日而欲圖佛法之普及,則王君所主張「兼足正當愛情 ,正當生活」之方便,殊有不可不採行之勢也!然此亦不須於佛法別求方 便者,其屬於在家士夫者,但當於佛法先求信解而勿慕行證。昔晚清楊仁 山居士,……飲食婚宦,悉同常俗,此則人人可行者。而其信解於佛法者 ,固堅卓不可搖奪矣!進此則為三皈優蒲,再進此則為一戒二戒三戒四戒 ,乃至五戒優蒲。此當精熟於優婆戒經之開遮持犯,固仍以平易近人為準 。……再進之,則當以……菩薩戒本為登峰造極。其屬在家菩薩,則正當 愛情、正當生活猶不在遮禁,而廢事逃禪、悖倫苟安,乃適為有犯於戒, 故在家士夫當深識此!』 『其未能入佛法者,勿因恐奪其情欲,裹足不前,或故生反對。其已入門 者,亦勿須摹仿僧事,惟以敲罄打魚、宣佛誦經、廢家棄業、離群逃禪為 學佛。但由信而漸求其解,由解而愈堅其信。信隆而三皈、而五戒,而不 離常俗婚娶、仕宦、農商工作之事業,以行布施、愛語、利行、同事等菩 [P155] 薩行可耳!但官為好官,農為好農,商為好商,工為好工,便是行菩薩道 』。

  當時在家眾之學佛,百弊叢生。不止惡、不行善,或從不修學,肆行輕毀; 或初則外抗俗流,內糾教徒,再則出而奴此,別主異說(李政綱之流);或 妄稱先進,除所奉二三外輕斥一切(老居士);或執此宗而力排他宗(內院 之流);或藉名護法,貪欲為行(魚肉僧眾之佛棍)。大師作「論學佛者須 止惡行善」,大聲疾呼: 『佛法!佛法!多少人假汝之名行其罪惡,汝其奈之何』!

  上來二文,一示正道,一遮邪徑,使在家學佛者誠能依此為準繩,中國佛教 庶乎有興復之望!

  武院春季開學,添聘張化聲為教授。學科以三論為中心:大師講三論玄要, 十二門論。陳維東(善馨)筆記,成「十二門論講錄」。「三論般若講要」 ,亦程聖功於此時記(自傳十六)。 [P156]

  按:自傳謂此年講百論,有陳維東筆記,為十二門論之誤。 四月四日(「二月十九日」),漢口佛教會成立宣教講習所,大師為所長; 聘(新自溫州弘法歸來)唐大圓為教務主任。學生僧俗兼半,象賢(芝峰)預 焉(畢業後轉入武院)(海四、七「事紀」;海五「武漢癸亥年鑑」)。

  按:自傳以為唐大圓夏間來,誤。

  十六日(「三月一日」),蕭督軍來院參觀(海四、四「紀事」)。 時湘省教育界有提用教產之議,大師致書廖笏堂,請聯絡在京佛徒,共為制 止(書)。 五月二十三日,佛誕,傳為佛元二千九百五十年。武漢佛教徒,假中華大學, 舉行盛況空前之紀念大會。蕭耀南、黃季剛、李隱塵、張化聲等均有演說。 大師講「紀念佛誕的意義」。是日傳授三皈,數達千人(自傳十六;海四、 五)。海潮音社先有「對於今年佛誕紀念會之宣言」。主張:各地召開教務 會議,北京舉行全國教務會議,以佛教之統一為全國統一倡。 [P157] 是夏,大師撰有關教育之論文,託中華大學校長陳時(叔澄),提出於舊金山 第一次世界教育會議(以大同的道德教育造成和平世界;陳時「致太虛法師 書」)。

  年來以歐陽竟無唯識抉擇談之議及起信論(王恩洋作大乘起信料簡以助之) ;而梁啟超又作大乘起信論考證。起信論非馬鳴作,非真諦譯,殆成學界定 論。梁氏本學術進化眼光以論起信,斷為國人所作,引為民族文化之光榮。 內院師資,本法相唯識以衡起信,斷為「梁陳小兒」所作,評為「盡慧命 」。雖立論不同,抑揚全異,而在以起信論為中國佛學準量者,實感有根本 動搖之威脅。大師領導之武漢佛教同人,乃為集「大乘起信論研究」,刻隋 慧遠「起信論疏」,明起信為古今共信。維護起信論之教權,用力可謂勤矣 !大師為「起信論研究」作序,衡以純正之論辨,不無故意曲解敵論之嫌; 然方便臻乎上乘,特錄之以見其善巧: 『世之嘖有煩言于歐陽、梁、王三君者,其未知三君權巧之意者乎!夫梁 [P158] 君特以比來昌言學佛,漸流為時髦之風尚,而實則於先覺遺留之三藏至教 ,鮮有曾用精審博考之研究,由砉然懸解佛法諦理然後信受奉行者。大都 人云亦云,就流通之一二經論,約略涉覽,輒糢糊影響以談修證。夫於教 理既未有深造自詣之信解,遂遽事行果而欲求其無所迷謬,其何可得乎? 此梁君所以擷錄日人疑辯之餘緒,取今時學佛者所通依之起信論以深錐而 痛之。縱筆所至,且牽及一切大小乘三藏,使囫圇吞棗之學佛者流,從 無疑以生疑;因疑深究,庶幾高閣之寶藏至教,皆浸入學佛之心海,乃能 確解而堅信耳!』 『至于歐陽君、王君,其意亦同。加以古德據起信而將唯識判為大乘權教 ,遂致千年來之學佛者,對于唯識無造極之研究。今欲導之壹志專究,須 先將蔽在人人目前之起信闢除,亦勢之必然者也。謂予不信,請觀歐陽居 士復唐大圓之書云:「今時之最可憐者,無知之佛教徒,好奇之哲學徒, 名雖好聽,實則沈淪!不得已而抑起信,或於二者有稍益歟!起信是由小 [P159] 入大過渡之作,有攝大乘論讀,不必讀之可也」!又請觀王君之料簡云: 「夫斯論之作,固出於梁陳小兒,無知遍計,亦何深罪!特當有唐之世, 大法盛行,唯識法相因明之理,廣博精嚴,甚深抉擇,而此論乃無人料簡 。靈泰、智周之徒,雖略斥責而不深討,貽諸後世習尚風行。遂致膚淺模 稜,盡慧命!似教既興,正法以墜,而法相唯識千餘年來遂鮮人道及矣 」! 『由此觀之,則三君之說,皆菩薩之方便,蓋可知矣。待他日「開權」之 時節因緣一到,在三君必自有「顯實」之談,今何用遽興諍辨哉』!

  大乘宗地圖,亦是夏創作,為大師大乘八宗無不平等,各有特勝最圓備之解 說。其秋,作三唯論圖,為唐大圓略釋。一、唯識論;二、唯境論,依奘基 所傳說(實非空宗學者所許);三、唯根論,依楞嚴經而創立。蓋亦就唯識 學者之少分認可,為楞嚴非偽著想。 七月十日(「五月二十八日」),大師偕王森甫、史一如等去廬山,主持暑期 [P160] 講習會。去秋嚴少孚去山,以恢復大林寺名勝為由,領地修建講堂,規模粗 具(自傳十七;海四、六「通訊」與「記事」) 。 二十三日(「六月初十」),暑期講習會開講;八月十一日(「廿九日」) 圓滿。大師凡講四次:「佛法略釋」,「佛法與科學」,「佛法與哲學」, 「佛法悟入漸次」,陳維東與程聖功筆記。大師而外,黃季剛、湯用彤、張 純一(仲如)並有演講;令華洋神教徒為之驚異。廬山暑期佛化,似此於荊 棘蒿萊中開建(自傳十七;海四、六「記事」;海四、七「記事」) 。 大師開講日,入晚風雷大作,李隱塵詩以紀慶(詩存外集): 『大林峰畔講經臺,千載松陰冷碧苔。祇樹孤園原未散,蓮華廬社此重開 。曼陀天雨紛潏釆,般若靈源助辯才。十萬魔宮齊震動,夜深岩壑吼風雷 』!

  大師於大林寺,發起世界佛教聯合會。初以嚴少孚豎一「世界佛教聯合會」 牌於講堂前(自傳十七)。次有日本大谷大學教授稻田圓成,訪大師於武漢 [P161] 不遇,特轉道來廬山,因談及世界佛教聯合會事,時猶在演講會前(自傳十 七;海四、六)。其談話云: 『師:先生至中國遊歷甚久,對於中日佛教,有何聯合進行之計劃乎? 稻:中日佛教之聯合,以兩國佛教之情形互相開曉為先。兩國佛教徒,共 謀意思疏通,推廣佛化,今遂有世界佛教聯合之動機。我國佛教徒,已 有貴國佛教巡歷之計劃和觀光,大概今秋三十餘名一團可來華。次,留 學生交換亦為一法,予回國後,勸說朋友,選二三學生,擬使留學佛學 院,以得如貴校之高野山留學生為幸! 師:本會之設,有聯合中日佛教徒,以聯合進行傳布佛教於歐美之意思。 ……中日國民,近來隔礙殊甚!唯佛教原無國界,且中日兩國素為佛教 盛行之地,中日之佛教徒,當如何設法以融化兩國國民間之隔礙,以發 展東亞之文明,而得與歐美人並雄於世界乎? 稻:貴說同感。切希中日佛教徒親和疏通,為兩國親善之先驅!布教世界 [P162] 人類,俾佛日增輝,法源常流,一洗西人神我的物質的頭腦,實世界全 人類之幸福也』!

  迄大林寺法會開始,大為旅廬日人屬目。日本領事江戶,以日本佛徒名義來 參加,並電日本,約派代表明年來會。大師乃著手於明年夏季召開第一次世 界佛教聯合會之籌備;由此地方轉呈中央備案(自傳十七)。大師之世界佛 教運動,於是開始。

  其間(「六月十六」),廬山復有世界佛化新青年會之組織;未成立時,先 設漢口佛教會(海四、十「宣言」)。武漢之佛化新青年會,則大師已先期 (「五月廿五日」)囑移於北京宣內象坊橋觀音寺(海五「武漢癸亥佛教年 鑑」)。主持者,張宗載、甯達蘊而外,有道階、覺先、悲觀、邵福宸、楊 蝶父等。不久,胡瑞霖等為之向各學校介紹: 『有京津滬各大學從根本覺悟之青年學生多人,本佛化之慈悲,作真理之 貢獻,共成立佛化新青年會。……加入運動者,達三千餘人。此真青年學 [P163] 生之良藥,新道德之標準也!如此大好陽春,尚恐有腳未至,特此函達, 希同情共表,代將此意遍布貴學生!……胡瑞霖、梁啟超、蔡元培、章太 炎、黃炎培、范源濂、許丹、張慰西、江亢虎、傅銅、李佳白、莊士敦同 啟』(海四、十「通訊」)。 八月,大師離廬山。以湖北黃梅黃季蘅等邀請,乃偕超一、嚴少孚去黃梅。十 五日(「四日」),大師在黃梅講「黃梅在佛教史上的地位」等(自傳十六 ;海四、八「事紀」)。所至悉紀以詩,存「老祖山」、「黃梅吟」等五首 (詩存)。

  大師回武昌。二十三日(「七月十二日」),漢口佛教宣教講習所畢業,大 師致訓詞(海四、十二「附錄」)。

  秋季開學,大師講成唯識論、解深密經,兼授教觀綱宗與古潭空月。唐大圓 筆記成唯識論之懸論為「唯識綱要」。解深密經則略敘綱要,默庵記,由唐 大圓續講(自傳十六)。 [P164]

  大師時感禪林管訓,難達預期思想;而學生程度參差,尤感教授不易。乃決 縮短學程(三年)為二年,另定改善辦法(自傳十六)。發表「我新近理想 中之佛學院完全組織」,主張:維持本院研究部現狀而外,先自小學部辦起 ,自小學而中學而學戒而大學而研究之五級,以二十四年學程,養成行解相 應之僧才。整齊程度,嚴格訓練,實為針對佛學院缺點而提出者。惟規模過 於遠大,事難卒行。 是秋,大覺以病回川(大覺芯芻塔銘並序)。 九月一日(「七月二十一日」),日本大地震。(「三十日」),大師會同武 漢佛教徒,發啟日災祈安會,以表救災恤鄰之意。是日,到日本領事林久治 郎等(海四、八「紀事」)。 十月(「九月」),漢陽水警廳長何錫繁,請大師蒞廳說法;楊開甲、孫自平 、唐大圓偕行(海五「武漢癸亥佛教年鑑」)。

  史一如病,海刊自九期起,改由唐大圓編輯(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)。 [P165] 是年秋,廣東孫科大賣佛教寺產。 十二月八日(「十一月七日」),佛學院國文教師唐畏三,從大師出家,字大 敬,去寶華山受戒(自傳十一;海五「武漢癸亥佛教年鑑」)。時李時諳, 已先期(「九月初八日」)祕密去寶華山受戒,偽稱從大師出家,自號大愚 。是年,大愚與嚴少孚(大智)、鄧天民(大悲)(同皈依大師)同受戒寶 華,與大敬合稱「四大」(自傳十一;大愚「兩家夫婦同受具足戒紀略」; 大愚「致大師書」)。

  按:自傳十一,忘大敬而以合大願為「四大」,誤。大悲依鎮江某師出家 ,法名心普;大智依漢口某師出家,法名永空。自傳亦謂二人『另有剃度 師』。大愚亦大師勉予承認者。大師自傳記此極亂,以「兩家夫婦同受具 足戒紀略」為正。 是冬,穆藕初來訪,諮詢佛法(答穆藕初問)。

  「論宋明儒學」,「曹溪禪之新擊節」,應是時作。大師析大程與小程(理 [P166] 氣一、理氣異)二流,以朱、陸別承之。於儒者之得於佛,出於佛,有所說 明。曹溪禪之新擊節,乃約唯識義通之。『四教先亂般若,五教尤亂瑜伽』 ,頗引起學者疑難。

  是年,大師之佛學院,與歐陽竟無之內學院,每為法義之諍。初有史一如與聶 耦庚關於因明作法之爭;次有唐畏三(慧綸)與呂秋逸關於釋尊年代之辨; 後有大師與景昌極關於相分有無別種之諍。大師與大圓、一如、維東等,表 現中國傳統佛學之風格。大師告景昌極云: 『君等乍遊佛法之門,能執利器(名相分別)以防禦邪外,固所樂聞。若 將深入堂奧,則當捨干戈而從容趣入之,未應持械以衝牆倒壁為事也!否 則增自之惑,益人之迷,兩害無利,何取多言』!

  大師泛承舊傳諸宗,內院特宗深密瑜伽一系。在大師,則闢起信,非清辨, 類持械之衝牆倒壁;在內院,則視為顯正摧邪,勢不得已。彼此所說,應互 有是非。其立場不同,是非蓋亦難言,問題在千百年來舊傳諸宗,是否俱佛 [P167] 法之真。

  是年,商務印書館影印日本之「續藏」 (三十年來之中國佛教)。

   民國十三年,一九二四(癸亥──甲子),大師三十六歲。 一月二日(「十一月二十六日」),大師致書張純一,對其年來佛化基督之唱 道,備致贊勉(書)。

  十三日(「臘月初八日」),武昌正信會成立;會長楊選丞,禮請大師受菩 薩戒(海五、一「事紀」)。

  二十日,廣州國民黨第一次代表大會,宣言聯俄容共。

  二十二日(「十七日」),日本龍谷大學教授禿氏祐祥等來訪(海五、一「 事紀」)。

  二十七日(「二十二日」),大勇開壇傳授密法(十八道一尊法)於武院; 二月二十七日(「正月二十三日」)圓滿。大師基於八宗平等發展之信念, [P168] 以得見密宗之復興為志。海刊一卷,載有王弘願譯「曼陀羅通釋」;三卷至 五卷,載有「大日經住心品疏續弦祕曲」。比聞大勇歸國,傳密於杭,即以 嚴切手書,責以速來武漢,乘寒假期中傳修密法。是次就學者,有李隱塵、 趙南山、孫自平、楊選丞、杜漢三、黃子理──六人,女眾三人,選拔院內 優秀生十八人,共二十七人。其餘傳一印一明,至三月十七日(「二月十三 日」)止,入壇者共二百三十七人。武漢密法,忽焉而盛(自傳十六;海五 、一「事紀」;海五、三「事紀」)。

  按:自傳所說日期、人數,均誤。 二月五日,甲子元旦,太師編「慈宗三要」。大師特弘彌勒淨土,至此乃確然 有所樹立。序曰: 『遠稽乾竺,仰慈氏之德風;邇徵大唐,續慈恩之芳燄;歸宗有在,故曰 慈宗。三要者,謂瑜伽之真實義品,及菩薩戒本,與觀彌勒上生兜率經; ……如次為慈恩境行果之三要也』。 [P169] 『夫世親嘗集境行果三為三十頌,迴施有情;護法諸師解之,大義微言燦 然矣!是曰成唯識論。第明境繁細難了,而制行期果,又非急切能致,慧 麤者畏焉!或耽玩其名句味,樂以忘疲,不覺老至,造修趨證者卒鮮。今 易以解此真實義,持此菩薩戒,祈此內院生,既簡且要,洵為人人之所易 能!然真實義詮境之要,菩薩戒範行之要,聞者殆無間然。至觀上生為獲 果之要,必猶難首肯,茲申論之』: 『十方諸佛剎,雖有緣者皆得生,而凡在蒙蔽,罔知擇趨。惟補處菩薩, 法爾須成熟當界有情,故於釋尊遺教中,曾持五戒、受三皈、稱一名者, 即為已與慈尊有緣,可求生內院以親近之矣!況乎慈尊應居睹史,與吾人 同界同土;而三品九等之生因,行之匪艱,寧不較往生他土倍易乎?一經 上生,即皆聞法不退菩提,與往生他土猶滯相凡小者,殊勝迥然矣』!

  時又作「志行自述」以告眾,於學佛之特重菩薩戒行,言之殊切!略曰: 『昔仲尼志在春秋,行在孝經;余則志在整興僧(住持僧)會(正信會) [P170] ,行在瑜伽菩薩戒本。斯志斯行,余蓋決定於民四之冬,而迄今持之弗渝 者也』。 『云志在整興僧會者,除散見各條議之外,關於住持僧之項,大備於整理 僧伽制度論。而此論於佛教正信會之項,亦略曾兼舉及之』。 『云行在瑜伽菩薩戒本者,佛法攝於教理行果,其要唯在於行。……行無 數量,攝之為十度,又攝之為三學;嚴核之,則唯在乎戒學而已矣!何者 為戒?惡止善作為戒。夫惡無不止,則雜染無不離矣。善無不作,則清淨 無不成矣。雜染無不離,清淨無不成,非如來之無上菩提耶?而戒獨能達 之,故曰唯在乎戒也。彼定與慧,則戒之輔成者耳』! 『知法在行,知行在戒,而戒又必以菩薩戒為歸。以菩薩之戒三聚,…… 饒益有情之戒聚,實為菩薩戒殊勝殊勝之點。梵網瓔珞諸本,戒相之詳略 有殊。其高者或非初心堪任,而復偏於攝律儀、攝善法之共戒。舊譯之彌 勒戒本,亦猶有訛略;惟奘譯瑜伽師地論百卷中之菩薩戒本,乃真為菩薩 [P171] 繁興二利。廣修萬行之大標準!而一一事分別應作不應作,又初心菩薩之 切於日行者也。竊冀吾儕初行菩薩,皆熟讀深思其義,躬踐而力行焉!故 曰行在瑜伽戒本』。 『必能踐行此菩薩戒,乃足以整興佛教之僧會。必整興佛教之僧會,此菩 薩戒之精神乃實現。吾之志行如是,如有同志同行者,則何樂如之』! 時賢首家有不滿大師之抑賢首者,大師乃作「略說賢首義」,以明『所崇重 於華嚴者,雖不若墨守賢首家言之甚,而於平等大乘之上,別標華嚴之殊勝 處,實不讓持賢首家言者也』。

  春季開學,大師續講成唯識論;及關於淨土之彌勒上生經,關於戒律之瑜伽菩 薩戒(自傳十六)。

  大師為武院員生,講「學佛者應知應行之要事」,提出職業與志業說;有感 而發,實為佛徒之針石: 「高者隱山靜修,卑者賴佛求活,惟以安受坐享為應分,此我國僧尼百年 [P172] 來之弊習,而致佛化不揚,為世詬病之大原因也。予有慨乎是,宣化萌俗 ;近歲人心丕變,皈嚮漸多。然細按之,新起之在家佛教徒眾,仍不脫僧 尼之弊習,且有傾向日甚之勢。此由未知學佛之正行──八正道,故不為 凡夫之溺塵,即為外道之逃世也。今所應確知以實行者,……應知職業志 業之分是也。學佛者,志業也,從吾志之所好,以趨踐佛之淑吾身,善吾 心,增進吾之德性,達到吾之樂地者也。故應以三皈之信,五戒、十善、 六度、四攝之行為柢,而毫忽不得藉此形儀名稱以為謀一家一身之生活計 者。而職業,則於或家、或國、或社會、或世界,隨其勢位之所宜,才力 之所能,任一工,操一勞,用與人眾交易其利,以資一身一家之生活者也 。此因吾身藉家親國民之互助,方得生養存活,故吾應有以酬其益報其惠 焉。否則,吾身於世即有所損,既增他人之累,亦加自己之責;墮落不免 ,勝進奚冀!故學佛之道,即完成人格之道。第一須盡職業,以報他人資 吾身命之恩;第二乃勤志業,以淨自心進吾佛性之德。必如是,佛乃人人 可學;必如是,人乃真真學佛』! [P173] 三月(「二月」),武漢信眾迎高野山學密歸來之持松任洪山寶通寺方丈,學 密之興趣倍深(自傳十六;海五、四「事紀」)。 四月,仇亦山、張慎盦來訪,時將去英國。大師與談政治,稱美中國政治:『 為治之根本,皆為隨順人情之所好惡而調劑之,使之無過不及,合乎中道』 ;於西洋政治,立法以強人服從為未善(談東西學術及政治;書與仇張二君 談話後)。

  大師應泰東圖書局趙南公請(康寄遙轉請),為撰「王陽明全集序」──「 論王陽明」。於「良知」及陽明「四句教法」,以唯識義而解其深密,頗多 新意(自傳十六;海五、五「通訊」)。

  是年春,王又農從大師出家,字以大剛。大勇則以暮春去北京,從白喇嘛進學 藏密(自傳十一;十六;菩提道次第略論序)。

  按:自傳以大勇初夏去北京,誤。舊「四月初二」,大勇已來函報告抵京 [P174]

  二十三日,印度詩哲泰戈爾抵北京。佛化新青年會道老等,於二十六日,開 會歡迎,賞丁香花於法源寺,徐志摩傳譯,莊蘊寬等作陪(佛化新青年月刊 泰戈爾專號;海五、五「事紀」)。席間,泰戈爾讚美佛法。大師乃作「希 望老詩人的泰戈爾變為佛化的新青年」,勉以勿如中國「無行文人」、「無 聊政客」說過完事!

  大師時作「佛法之分宗判教」,立「化俗」、「出世」、「正覺」三教,遮 破內院「教一乘三」、「法相唯識分宗」。 五月十一日,佛誕。武漢佛化新青年會(廬山世界佛化新青年會改名),就中 華大學開成立大會。大師及宗藻生、李隱塵、李慧空等均有演說(海五、五 「事紀」)。

  十六日(「十三日」),日本融通念佛宗布教師清原實全,過佛學院訪問大 師(海五、五「事紀」)。 [P175]

  二十六日(「二十三日」),大師於武昌佛教會,開講金剛經,六月十一日 (「五月初十」)圓滿。薰琴筆記,成「金剛經述記」。陳元白始從大師受 皈依(自傳十六;海五、五「事紀」;海五、七「事紀」)。

  按:自傳以此為十二年十月間事,誤。 暑假期前,大師為武院學生「論教育」,滿智記。析教育為「動物教育」、「 人倫教育」、「天神教育」、「佛化教育」四類。 德國樂始爾博士來佛學院,訪大師以大乘佛法,陳維東譯語(與德國樂始爾 博士之談話)。 六月十五日(「五月十四日」),武院暑期畢業,得六十餘名。大師初擬徹底 改革辦法:酌留優材生為研究部;續招新生,以比丘為限,(志在建僧)注 重律儀,施以嚴格生活管理,模仿叢林規制,以樹整理僧制之基。惟以李隱 塵表示異議,未能通過,乃曲從諸董事意,一倣過去辦法(自傳十六;十八 ;海六、一「事紀」)。 [P176]

  十七、十八日(「五月十六、十七兩日」),佛學院禮請持松來院,開壇傳 密(海五、七「事紀」)。

  暑期前後,泰戈爾來武昌(「今來鄂渚,榴火正紅」──歡迎詞)。武漢佛 化新青年會,參加武昌之泰戈爾歡迎會。大師與泰戈爾及徐志摩,曾作一席 談(自傳十六;訪記)。

  按:自傳以此,為十二年夏事,誤。 是年春夏,大師門下,以狂熱為教之革新精神,引起長老不安,成新舊之爭。

  「春月」,湖南旅鄂沙門漱芳、居士唐大定等,有「上湖南省諸山長老暨諸 檀護書」,以興辦佛學院為請(海五、四「通訊」)。次有江浙同學,「致 江浙各叢林寺院啟」,「再致江浙諸山長老書」,以「組織江浙僧界聯合會 」,「辦有系統之佛學院」,「設慈兒院」三事為請。時圓、禪齋等,均 答以讚勉之覆函(海五、七「通訊」)。北京之佛化新青年會,以「道階、 覺先、太虛、現明、明淨、圓、轉道、會泉、性願、持松、空也」等名義 [P177] ,發出快郵代電,謂佛教: 『三十年來,一迫於戊戌維新,再挫於辛亥革命,三排於外教,四斥於新 潮。若無方便護持,將歸天演淘汰;此固非面壁獨修者所關懷,亦非玄談 業緣者所能救也』!

  於是提出八大使命,充滿革命情緒: 『第一件使命,在革除數千年老大帝國時代舊佛教徒的腐敗習氣,露出新 世運非宗教式的佛教精神。……第二件使命,在打破一切鬼教神教,中西 新舊偶像式銅像式的陋俗迷,圈牢式的物質迷……』。

  電出,各方震動,北京僧界致書大師,表示『有關佛教大局,萬難承認』。

  此外,傳單攻訐老僧,亦不一而足,如印老致唐大圓書云: 『妄造謠言,編發傳單。……光生而愚拙,概不預社會諸事。而以不附和 故,妄受彼等誣謗,加以第一魔王之嘉號。而諦閑為第二,范古農為第三 ,以馬一浮為破壞佛法之罪魁。其傳單有三數千言,想亦早已見過矣』! [P178] (上來文件,並見海五、八「通訊」)。佛化新青年會之動機與八大使命, 應有其理論根據與時代背景。然不求以事實獲取信眾同情,張皇鹵莽,徒欲 以虛聲奪人,致受打擊而挫折,為可惜也! 七月七日(「六月六日」),日本權田雷斧於潮州開壇,傳授密法,一星期而 畢(王弘願「震旦密教重興紀盛」)。王弘願得傳法灌頂,為廣東居士傳密 之始基。大師先聞權田來,曾致書王弘願曰: 『讀敬告海內佛學家書,知日本雷斧僧正將至中國,此誠一大事因緣也! 以近年聞密教之風而興起者,多得力於居士所譯雷斧諸書者;而雷斧於日 本密教之學者中,洵亦一代泰斗!然雖冒僧正之名,實缺僧行。聞之演華 師,其年七十餘時猶娶妾(聞日本僧皆如此,已成通俗),所行殆不亞居 士非議於淨土真宗之某某上人者。夫密教貴行,空言無行,則祗能以哲學 者視之,不能以密教阿闍黎視之也。故私意,當請其周行講學,等之杜威 、羅素,而不應有開壇灌頂之事。質之居士,以為何如』? [P179]

  王弘願大不以為然,且因此深植僧俗、顯密之諍根。時東密勃興,動輒以「 六大緣起」為究竟,凌鑠諸家。大師乃作「緣起抉擇論」以折之: 『(業感、賴耶、真如、法界、六大)五種緣起,於所知法,於能知人, 皆當以六大緣起為最淺』!

  大師綜緣起說為六,大分為三:以六大緣起、業感緣起為「色心緣起」;以 空智緣起、無明緣起為「意識緣起」;以真心(法界)緣起、藏識緣起為「 心識緣起」。論意識緣起,以為: 『起信論之緣起義,乃以登地以上菩薩心境而說。無漏無間續生無漏,無 漏無間忽生有漏,可云真如緣起或如來藏緣起。有漏無間忽生無漏,有漏 無間續生有漏,可云無明緣起』。

  此約等無間緣說緣起,以通起信論,為其後「起信論唯識釋」之所本。論心 識緣起,以為: 『各現各種,現現增上遍諸法;頓起頓滅,起起不到攝十世』。 [P180]

  此二義為唯識與華嚴之共義。大師年來講成唯識論,於唯識之緣起義,欣尚 日深,故極讚: 『立言善巧,建議顯了,以唯識為最』!

  是月,大師偕武漢緇素上廬山,召開世界佛教聯合會。中國到湖北了塵、湖南 性修、江蘇常惺、安徽竺庵、江西李政綱、四川王肅方等十餘人;日本推法 相宗長佐伯定胤、帝大教授木村泰賢來會,史維煥為傳譯;英、德、芬、法 而自承為佛教徒者數人(中有艾香德) (自傳十七;海五、八「事紀」)。 會期三日:七月十三(「六月十二日」)至十五日。商討中日交換教授學生 ,喚起緬暹等聯合;議決明年於日本開會,定名「東亞佛教大會」。會期中 ,常惺、木村泰賢、黃季剛、李政綱均有演講。大師講「西洋文化與東洋文 化」,以為『西洋文化乃造作工具之文化,東洋文化乃進善人性之文化』( 自傳十七;海五、八「事紀」;海五、十二「事紀」)。其後,木村泰賢發 表其觀感(「支那佛教事情」): [P181] 『其間計劃周詳,規模宏遠,屹立長江上游,有宰制一切之威權,操縱一 切之資格者,則為武漢之佛學院與佛教會。佛化報,海潮音,佛化新青年 等雜志,皆其宣傳之機關報。對於佛化運動,甚為活潑而有力也!是等運 動,不出於職業宗教家之僧侶,而出於側面之護法精神。彼等所唱之高調 ,碻信能救濟世界之人心』。

  大師以明年須出席東亞佛教大會,應合法推出代表,乃與李隱塵等發起籌組 中華佛教聯合會,先成立籌備處(海五、八「事紀」;五、十「事紀」) 。 會畢,大師偕常惺東下。時常惺嗣泰縣光孝寺培安法,以寺產過豐,紳學界 常與為難;因發起禮請大師講經,以資調和(自傳十八;常惺法師塔銘并序 )。

  大師抵滬,覓大勇未見,即晚往鎮江(康寄遙「上太虛法師書」)。超岸寺 主晴峰,約退居守培、焦山智光、觀音閣仁山、盧潤州等宴敘(自傳十八) 。 [P182]

  按:大師自傳,忘經滬之行。

  大師偕守培等過揚州,寂山(反對佛教協進會者)伴遊瘦西湖、平山堂諸勝 (自傳十八)。

  大師偕寂山、仁山、讓之、守培、智光、晴峰、常惺、象賢等,抵泰縣光孝 寺。時大愚閉關於此;機警(大醒)始於是見大師。二十五日(「六月二十 四日」),大師開講維摩詰經;八月十八日(「七月十八日」)圓滿(自傳 十八;海五、七「事紀」;五、八「事紀」)。法會中,奘老自寧波來聽經 ,法會傳為盛事。 八月十三日,大師為盧敬侯等士紳二、三十人,授三皈依;一改向來輕蔑佛教 之風。大師教以結念佛社,作「泰縣念佛社序」,為泰縣佛教居士林前身。 求受皈依者接踵而至,方便開示,無慮千人(自傳十八;海五、八「事紀」 )。

  二十日,大師,應如皋紹三等請,往如皋。經淨業寺,小憩說法。抵如皋, [P183] 佛教利濟會(讀大師志業與職業一文而組織)潘海觀等,熱烈歡迎。設座縣 議會,大師講「佛教與東西洋之文化」(自傳十八;海五、九「事紀」)。

  按:自傳之中途經姜堰西方寺,停一日;準嘿庵所記「太虛法師在泰縣淨 業寺說法記」,知淨業即西方,但留半日。

  上海世界佛教居士林,先期派張純一來如皋禮請。二十三日,大師偕常惺、 張純一等去上海。二十四、五兩日,大師講於居士林,題為「眾生法」、「 佛法不異世間法」(海五、八「事紀」;居士林林刊七期)。

  按:自傳忘上海佛教居士林之講演。林刊謂係二十三、二十四日,與事紀 不合。林刊謂係星期日及星期一,知林刊誤。

  大師應約再到鎮江,遊金、焦、鶴林諸勝。盧潤州(佛學研究會會長)請於 超岸寺說法,大師講「即俗即真的大乘行者」,象賢記(自傳十八;詩存; 文)。

  按:自傳忘去上海,故謂「從南通乘輪船再到鎮江」,誤。 [P184]

  三十一日(「八月二日」),大師回抵武院,翌日開學。新生有寄塵、機警 、亦幻、墨禪、虞佛心(德元)、蘇秋濤等。是期,改推湯鑄新為院董長。 請善因為都講,唐大圓、張化聲任教。研究部生,大師自為教導,授大乘五 蘊論、發菩提心論,並發端而未竟。「四大種之研究」,「律儀之研究」, 「知識行為能力是否一致」,均是時講(自傳十八;海六、一「事紀」)。 是年秋,武昌佛教女眾院創立(自傳十八)。 九月十三日,「中秋」,集院眾賞月(朱善純「甲子中秋佛學院同人賞月記」 )。大師有和隱塵詩: 『萬方正多難,秋月又圓明。忽悟塵勞海,原為法樂城。大悲來地獄,至 德發天聲!翹首瞻空際,無言意自傾』! 十月(「九月」),北京佛化新青年會停頓,甯、張離京返川。前以僧界反對 ;次(「七月二十八日」)有民生通信社發出消息,指張宗載為留俄共產分 子(長老反對,伎倆原來如此)!雖經向中外報章聲明,民生通信社道歉了 [P185] 事,而形勢日非,迫得暫告停頓(海五、八「事紀」;海六、二「甯達蘊特 別啟事」)。

  十一日(「九月十三日」),大勇於北京慈因寺成立「藏文學院」開學(海 五、十二「事紀」)。武院之大剛、超一、法尊、觀空、嚴定、法舫等往從 之。大勇此舉,得湯鑄新、胡子笏、但怒剛、劉亞休、陶初白等贊助(自傳 十九)。

  按:自傳謂『冬間開始成立』,誤。

  海潮音自九期起,改由張化聲主編(十五年來海潮音之總檢閱)。

  二十四日(「九月二十六日」),蕭耀南往寶通寺,禮請持松修護國般若經 法七日;繼又開結緣灌頂法會六日(海六、一「事紀」)。

  秋杪(「九月」),大師忽召集全院員生,宣布院務暫交善因代行;留函致院 董會,辭院長職。即日搭輪離漢。突如其來之行動,頗滋武漢緇素疑訝(自 傳十八;海六、一「事紀」)。離院原因,自傳謂: [P186] 『春起,我已得了胃病,入夏漸劇。……擬作短期完全休息。又因第二期 係隨他意辦,亦減少了熱心及鬆懈了責任』(參看略史)。 今謂:因病休養,亦其一因。大勇於去年七月十日來書,即有:『尊恙實由 思考過度,腦力損傷所致。……靜養數年之說,不可緩也』。大抵法務繁冗 之餘,體力或感不勝,遇事緣乖舛,則思退休。而辦學不能如己意,實為主 因。『隱塵(大部分院董)對我亦漸持異議』;其所以異議,一則信仰傾向 密宗;隱塵同鄉蕭督,亦轉就寶通寺求修密法。信仰異趣,經濟亦轉用於彼 。去年「理想之佛學院計劃」,今年暑期提出之辦法,均以經費藉口而不行 。再則,佛化新青年會若此革新,與隱塵等轉趨於神祕,寧無不快之感!武 漢信眾之日見離心,實大師突然離院之因!大師以見密宗之興為幸,密宗起 而大師之事業挫折。大師含容廣大,卒以矛盾礙其統一,當非初料所及!

  按:自傳謂抵南京時,適「齊盧之戰將作」。考是戰起於九月三日,此行 決不在此時;殆上次回武院時所經情形。 [P187]

  大師抵上海,謁士老。適奘老來滬。朗清邀住雪竇分院,始與朗清締交。大 師訪趙南公,取「人生觀的論戰」,科學與哲學等書。從奘老回甬,靜養於 鄞江橋之黃杜之雲石洞,凡月餘(自傳十八;奘老為編者說)。

  歐戰引起西方文明破產之說,而儒佛一時興起,諦老、印老、大師與歐陽竟 無等廣事弘揚,並乘此氣運而來。然西方文明破產而並未毀滅,迨五四運動 起,西方文明又日見抬頭。去年,以張君勱之人生觀演辭,引起丁文江之駁 斥,有科學與玄學之戰。是年,以印哲泰戈爾來華,更轉為精神文明與物質 文明之爭。爭辨續續未已,唐鉞與張東蓀均有意見發表。大師靜居巖洞,尋 其諍論所在,乃發前「唯物科學與唯識宗學」之義,撰「人生觀的科學」( 自傳十八)。大師尊重科學之經驗,且以一切學術根源於經驗: 『科學以能致謹於經驗見長,洵為自悟悟他最良之方法。然據我的觀察, 宗教、玄學、哲學,亦同以感覺的徵驗為出發點,不過其感驗有誠諦不誠 諦,……依之由思念推辨所知之義理,有契當不契當』。 [P188]

  但一般之科學經驗,未得究竟,佛法乃足以完成之。故云: 『現時狹義的科學,猶未能擴充心覺以得全宇宙之誠驗,故不足以達究竟 。復次,現時狹義的科學家所用科學方法,未能自祛其能感知上的心病; 又於所用方法,及所獲成績──知識及由科學知識所成之事物,不免沾沾 自喜,得少為喜而生執著,故其錯誤仍難盡去』! 『科學的方法,當以擴充感驗的能力為最要。而今於視覺、聽覺,雖已有 擴充方法,然於嗅覺、嘗覺、觸覺之擴充方法既極短缺,而於意覺又祗有 論理訓練之一法,……不能施於意覺發動幽微之際,而分解修繕之以擴充 其純正感覺之力量。……余認「瑜伽方法」加入於現時狹義的科學方法, 即為廣義的科學方法。以之得成由純正感驗所獲之明確理知,即為廣義的 科學,亦由乎此。蓋瑜伽方法,不先立何標的(禪宗),但先澄靜其意覺 而進為分析之觀察,由是得到直接之感驗,而構為善巧之說明,俾眾同喻 [P189] 。依純正感驗所構成之明確理知,此非科學,則科學復是何物』?

  論及人生觀,大師抨擊梁漱溟之以佛法為「反復勦絕」,說明即人成佛之真 義: 『人乘法,原是佛教直接佛乘的主要基礎,即是佛乘習所成種的修行信心 位。故並非(如梁氏說大師)是改造的,且發揮出來正是佛教的真面目。 此因釋迦出世的本懷,見於華嚴、法華,其始原欲為世人顯示一一人生等 事實三真相(遍覺的、律法的、調和的),俾由修行信心進趣人生究竟之 佛乘。……無如僅有少數大心凡夫若善財童子等,及積行大士若文殊、普 賢等,能領受其意。其餘大多數科學幼稚、人情寡薄,……如聾如盲,不 能同喻。為適應此印度的群眾心理:乃不得已而示說人天乘福業不動業之 報,及聲聞乘、獨覺乘解脫之道』。 『以今日征服天然、發達自我之科學的人世,已打破向神求人天福德,及 向未有以前求外道解脫之印度群眾心理;正須施行從佛本懷所流出之佛的 人乘,以謀征服天然後欲望熾盛,及發達自我後情志衝突之救濟。且可施 [P190] 行此佛的人乘,俾現時科學的人世,基之以進達人生究竟,以稱佛教本懷 ,以顯示佛教之真正面目』!

  病愈,大師慕雪竇寺名勝,偕奘老往遊。適一雨三日,竟不得出門縱觀。乃 繙閱山志,哦詩遣悶,「雪竇寺八詠」,皆臥遊所成(自傳十八)。 大師抵甬,慈谿保國寺主一齋,邀往遊憩,住可一月。日居無事,又作「大 乘與人間兩般文化」,及「起信論唯識釋」二書(自傳十八)。

  按:「重纂保國寺志序」:『十四年冬,余寓寺經月』,乃十三之誤。又 「大乘位與大乘各宗」,謂:『起信唯識釋,是民國十三年春著』,春應 為冬之誤。

  「大乘與人間兩般文化」,曾再講於廬山、如皋,蓋針對物質文明精神文明 之爭而作。大意謂:兩般文化,為東方西方所共有,特有所偏重。再則此兩 者各有利弊,應以大乘導化之使完善。此為大師融通世學之根本方式。 [P191]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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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┌理智上是離言契性的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│
                ┌─甲─┤行為上是克己崇仁的
                │      │
                │      └信向上是融跡同本的
  人間兩般文化─┤
                │      ┌理智上是藉相求知的
                │      │
                └─乙─┤行為上是縱我制物的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│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└信向上是取形棄神的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┌甲……實事……善體……存性
                ┌─利─┤
                │      └乙……虛利……利用……厚生
  人間兩般文化─┤
                │      ┌甲……妖怪……苟惰……沈迷
                └─弊─┤
                        └乙……封蔽……奮鬥……失望

  「起信論唯識釋」,所以通唯識家(內院師資)之駁難者;繼「緣起抉擇論 」之說意識緣起以引申論究之。其主要之意見,為審定論主依據之心境: 『聖位菩薩之造論,皆依自證現量智境。……則馬鳴造此論之依據點,必 [P192] 在八地或初地以上之菩薩心境』。 『登地以上菩薩心境,……有時有漏同異生,亦有時無漏同如來;有時執 障相應染法現行,亦有時智證真如而無明暫斷現行。……成唯識論之說等 無間緣,第七轉識有漏無漏容互相生,第六轉識亦容互作等無間緣;皆依 此登地以上菩薩心境說』。 『此論示大乘法,謂眾生心。……唯依據亦有漏可代表六凡,亦無漏可代 表四聖之地上菩薩心,能說明之。此即予謂馬鳴造此論依據點之所在也』 。

  其後王恩洋復作「起信論唯識釋質疑」,大師復略答之。 十二月四日,孫中山應北方請抵津,主開國民代表大會以解決時局。

  大師自謂:其時發生兩種新覺悟: 『一曰、中華佛化之特質在乎禪宗。欲構成住持佛法之新僧寶,當於律儀 與教理之基礎上,重振禪門宗風為根本。二曰、中國人心之轉移繫乎歐化 [P193] :於正信佛法之新社會,當將佛法傳播於國際文化,先從變易西洋學者之 思想入手』。

  對於重振禪風,後但偶一論及。而繫乎歐化,則影響於大師此後之工作方針 甚大。然宗教弘布於具有高度文化之新國族,原非一蹴可躋;從復興中國佛 教著想,則難免緩不濟急之感!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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