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

妙雲集下編之八『教制教典與教學』 [回總目次][讀取下頁] [讀取前頁]


五、僧衣染色的論究

──為服色統一運動而寫──

  

一 袈裟是什麼

  臺北諸山新年團拜,發起了僧侶服色統一運動,這是佛教界的一件好事!研 究小組發表的『中國僧侶服飾統一顏色商榷書』,說我國的僧服,「都是在家人 服色,我們不宜於穿用,有違佛制。……應當同南傳比丘僧服顏色一樣」。聖嚴 法師的『正法律中的僧尼衣制』,也依律制而有所說明。但律制難明,衣色還值 得研究,所以我也來略加論列。

  僧眾所穿三衣,一般稱之為袈裟kas!a^ya。本來,衣的通名是支伐羅;僧 衣的別名是僧伽梨,鬱多羅僧,安陀會。習慣的稱僧(三)衣為袈裟,義淨以為 [P62] :「北方速利諸人,多名法衣為袈裟,乃是赤色義(不盡然),非律文典語」( 寄歸傳卷二)。其實不然,以袈裟為法衣的代名,是全佛教的公意,『法句經』 ,『長老偈』,早就這樣稱呼了。袈裟是一種顏色,如唐慧苑『音義』(上)說 ;「袈裟,此云染色衣,西域俗人皆著白色衣也」。玄應『音義』(卷一五)也 說:「袈裟,此云不正色」。佛制僧衣,不得用印度俗人的白色,又不得用純青 純黃等正色;稱為袈裟,所以說「染色」、「不正色」。袈娑音為ka^sava,與 濁ka^sa^va音相近,所以或解為濁色。到底是什麼顏色?佛世並無一定。佛滅 以後,那就要看習慣使用的顏色而定了。如北傳(有部)說袈裟是赤色(漢譯善 見律,說末闡提「著赤色衣」,巴利原語就是袈裟);南傳(銅鍱部)說是黃色 (或譯袈裟為「黃金色衣」)。

二 二類僧衣

  說到服色,先要知道僧衣的二大類。一、糞掃衣:從垃圾堆、墳墓等處拾來 [P63] 的,早就沾染污漬或膿血的廢布,洗洗補補,縫成衣服,名為糞掃衣。佛與弟子 們,起初都是穿這種衣的。這種早就沾染雜色的糞掃衣,無論怎樣的洗染,總是 淺深不一,無法染成一色,所以糞掃衣是可染而不一定要染的。僧服的袈裟── 染色、雜色衣,是從這樣的服色而沿習下來的名詞。二、居士施衣:自從耆婆童 子供養貴價衣,佛開始許可僧眾接受居士們布施的衣(布)。印度在家人習用的 是白色,這當然要經過染色,才可以穿著。說到這裡,有一論「三種壞色」的必 要。在『波羅提木叉』中,說到比丘如新得衣服,要作三種壞色。各部律典對於 三種壞色的解說,分為二說:甲說,三種壞色是「點淨」;乙說,三種壞色是「 染淨」。

  

三 壞色是點淨

  甲說,以化地部的『五分律』(卷九.波逸提七七)為例:「若比丘新得衣 ,應三種色作幟,若青、若黑、若木蘭」。佛制戒的因緣,是由於某比丘的衣服 [P64] ,與外道及其他比丘的衣服,堆集在一起,無法辨認。所以佛制:如比丘得到了 新衣──全新的,或新近得來的,要以這三種色,在衣上作一標記(大小有限度 ,也不能作圖畫)。這就是「點淨」(淨是許可的合法的意思),也叫「壞色」 。「作幟」,可見這並非僧衣的染色,而是作一標記,以便分別。作這樣解說的 ,還有南傳的『銅鍱部律』(大分別波逸提五八),大眾部的『僧祇律」(卷一 八.波逸提四八),摩偷羅(舊)有部的『十誦律』(卷十五.波逸提五九), 『薩婆多毘尼毘婆沙』(卷八.波逸提五八)。依銅鍱部律的覺音釋,這是在衣 角上點色。『僧祇律』說:「當作點壞色衣」。『薩婆多毘尼毘婆沙』說:「一 切如法不如法衣,不作(點)淨,著者波逸提」。「五純色衣,不成受持(不如 法衣)……若作三點淨者,突吉羅」。這是說:不點淨的波逸提;顏色不如法的 突吉羅。與『僧祇律』點淨,染淨的分別,完全一樣。『十誦律』也說得很明白 :如新衣是青色的,應以泥色、茜色來作淨;泥色的衣,應以青色、茜色來作淨 ;茜色的衣,應以青色、泥色來作淨;如衣是黃色、赤色、白色的,那就應以三 [P65] 種色來作淨。這決非在各種顏色(黃赤等色,都不是純色,純色應先染淨)的衣 服上,用三色去染成壞色,而是以三種壞色作點淨。

  

四 壞色是染淨

  乙說,是法藏部的『四分律』(卷一六.波逸提六0),迦濕彌羅根本說一 切有部律(卷三九.波逸底迦五八六) 的解說。此外,還有『薩婆多部毘尼摩得 勒伽』(卷六),『根本薩婆多部律攝』(卷一二.波逸底迦五八),『根木說 一切有部毘奈耶頌』。說到制戒的因緣,是因為比丘們「著白色衣(在家服色) 行」。所以『四分律』說:「壞色者,染作青黑木蘭也」。『根本有部律』也說 :「染壞者,壞其白色也」。『毘奈耶頌』說:「新衣謂是白……染色號袈裟」 。論到染淨與點淨時,『四分律』說:「得新衣,不染作三種色……著新衣者波 逸提」。「不作(點)淨,畜者,突吉羅」。以不染壞色為波逸提,不點淨為突 吉羅,與甲說恰好相反。 [P66]

  

五 應用何種染色

  僧衣應該染色,不能用白色,是各部公認的。但應用什麼染色呢?依甲說: 如『五分律』(衣法上)說:「青黃赤黑純色……應浣壞好色,更染而著」。『 銅鍱律』(小品衣犍度)說:「著真青衣,真黃衣,真赤衣,真茜色衣,真黑色 ,真紅藍色(胭脂色)衣,真落葉色衣者,突吉羅」。『僧祇律』(雜跋渠四) 說:「不聽著上色衣……真緋(大紅),鬱金染(大黃),紅藍染,青染,皂「 黑)色,華色──一切上色不聽」(許可)。『十誦律』(衣法上)說:「真青 衣及真黃、真赤、真白……比丘不應著」。這可見染色方面,只是禁止大紅、大 黃等上色(五大色、五純色)。依『十誦律』,知道衣色有青、泥、茜、黃、赤 、白等色(這都指非上色而說)。這只是禁止一些上色(還有綺錦,斑色衣等, 各家都不許穿),其他的染色,就沒有明確的規定。如依乙說,那染色就規定為 三色。即使規定為三色,僧衣也沒有統一的服色。依據律制,僧衣(袈裟)的服 [P67] 色,就是這樣(南傳的律典也一樣)。

  法定的壞色──三種色,各部律一致,只是譯名小不同而已。舊譯的『鼻奈 耶』,作青、皂、木蘭。『五分律』,『四分律』,『僧祇律』,作青、黑、木 蘭。『十誦律』作青、泥、茜。義淨新譯的『有部律』及『律攝』,作青、泥、 赤。一、青色:這並非真青色。依『大眾律』(卷一八)說,有銅青(青而黑的 ),空青及長養青,長養青即藍靛。二、黑色,或作皂色、泥色(僧祇律也以泥 色來解說)。我國叢林習用的墨色,及淺深不等的灰色,就近於這一類。三、木 蘭色,或作茜色,赤色,巴利語為Kalasamam,這是帶有黑色成分的赤色,赤 多黑少,就是絳色。黑色深一些,就是緇色。這三類如法的染色,都不是正色, 而且也不許帶有光澤。

  

六 點淨與染淨

  同一條戒,而甲說是點淨,犯者波逸提;染色不如法,突吉羅。乙說是染淨 [P68] ,犯者波逸提;不點淨,突吉羅。二派的解說不一,判罪的輕重相反。佛制是不 會兩樣的,這無非學派分化,由於環境習俗不同而引起的差別。就事論事,甲說 應該合乎佛的意思。點淨,在衣上作一標記,這有多大意義,而判不點淨的犯波 逸提呢?在佛的時代,關係是很大的,因為當時的服色,並無嚴格規定(只是不 用白色)。彼此的衣服,無可辨認,如不能確認而隨便拿一件,拿錯了是犯盜戒 的。如拿了而有人來爭取,說不出證據,結果是徒然的糾紛,甚或自取其辱。如 因不能確認而不敢拿,那就自己失去了衣。在古代,物資並不豐富,衣服的得來 是並不容易的。而且失去了,又要去乞求,又是一件難事。這含有道德的,社會 的,經濟的種種關係,所以佛特立點淨的制度。至於顏色,佛是不會想到統一的 ),即使不大如法,多也不過引起譏嫌而已。所以染色不如法,是突吉羅罪。從 當時的環境去了解,重點淨而輕染淨,是有充分理由的!

  說一切有部,本以摩偷羅為中心(用的是十誦律),發展到北方。在北方, 又以迦濕彌羅為中心而向外發展;所用的律,就是義淨譯的『根本說一切有部律 [P69] 』。法藏部的化區,玄奘傳說:烏仗那國有法密(即藏)部(西域記卷三.慈恩 傳卷二)。烏仗那在印度西北邊省的 Swat 河流域,今屬巴基斯坦。義淨的『 寄歸傳』(一)也說:法護(即藏)部「唯烏長那國,及龜玆、于闐雜有行者」 。據『薩婆多毘尼毘婆沙』(卷五)說:「罽賓有二種僧:一薩婆多,二曇無德 (即法藏)」。可見法藏部與有部,在北方的化區相同;所以解說三種壞色為染 色的見解,也就一致了。三色,為法定的如法色,以三色來染衣,是自然的,合 理的。如(甲說的)『薩婆多毘尼毘婆沙』,也就以三色為如法的染色。這樣的 情形,在佛教及社會上,漸成為公認的僧侶服色,也就取得了與外道及一般衣服 的辨別作用。如法(三)染色的僧衣,不但不會被誤認,盜賊也不會要,拿去既 不好穿,也賣不了,當不了。僧衣染色的對外辨別,是明顯而經常有用的。在這 種情況下,僅有對內(比丘)辨別作用的點淨,自然的成為次要。現代的南傳比 丘,染色的重要性,事實上也重於點淨了。律文(成文法)的三種壞色,本沒有 明說是點是染。而「波羅提木叉」的解說,以及「犍度」,起初都是僧團中的習 [P70] 慣法,傳說下來,所以出入較大。佛教界以三色為染色的多了,憑這樣的染色, 就有辨別作用。這在傳統不深的北印(佛滅一百餘年才流行起來),學者就不自 覺的重視染色,而以三種壞色為染淨了。律制,本是淵源於佛制,在適應環境的 僧團中發展完成的。如以我們現在的處境來說,也一定重於染淨。所以迦濕彌羅 有部與法藏部的解說,可說不合古舊佛制。但從現實的意義來說,也許更適合些 。

  

七 金黃色衣

  南傳佛教國的金黃色衣,研究小組諸公,把他看作律制;聖嚴法師似乎對之 有點困惑。我也沒有什麼研究,姑且解說一番。金黃色衣,漢譯『中含』確有「 瞿曇彌持新金縷黃色衣」供佛的記載,但與此相當的南傳『中部』(一四二施分 別經),及宋施護譯的『分別布施經』,都沒有說金黃色,而只說是新衣。然 而,金黃色衣是有根據的。南傳『長部』(一六)『大般涅槃經』,說到佛在涅 [P71] 槃那一天,有名叫福貴Pukkusa的,以金色的細絹衣一雙,奉上世尊。佛受 了一件,要他把另一件供養阿難。阿難將金色絹衣,披在世尊身上。佛身的金色 光輝,特別顯現出來。這也是漢譯『長含』『遊行經』,『佛般泥洹經』,法顯 譯『大般泥洹經』所說。有部律『雜事』(卷三七)也說:「新細縷黃金色」 ,當時「以刀截縷」(截縷淨)而著。這件黃金色衣,傳說很普遍,中國不是也 有金縷袈裟的傳說嗎?這不但是黃金色,而且佛當時就穿在身上。四阿含經是聲 聞各部共誦的,但上座部特重長阿含,南傳佛教就是自稱上座正宗的一派。所以 『長阿含經』所說的黃金色衣,在這一學派中,是會特別受到重視的。

  巴利文典的四尼柯耶「與四阿含相當」,毘奈耶,對黃金色衣,與漢譯一樣 的,還沒有受到注意。而「小部」(俗稱小阿含)教典,對金黃色衣是相當重視 的了。小部『本生經』(一五七)說:拘薩羅王的宮女,以五百件衣(布)布施 阿難。阿難分給同門弟子,染色而又割截成「如迦尼迦kan!ika^ra華色」的袈 裟,著了去見佛。迦尼迦華,是黃色而又非常光彩的華。又小部的『小義釋』, [P72] 說到十六學童,都著黃色pa^n!d!u的袈裟而出家。『本生經」與『小義釋』, 集出的時間遲一些,但足以說明,金黃色的袈裟,在南傳佛教中,早就受到重視 了。『本生經』(一七二)的又一傳說,極有意義。如說:瞿迦梨在大眾中,升 寶座讀經(說法)時,下著乾陀拘羅尼吒kantakuranitta草色的袈裟,上著 迦尼迦華色(純黃色)的上衣。乾陀拘羅尼吒色,大概就是乾陀色kantaka ,是深黃帶赤黑的袈裟色。所著的上衣,著在外面的,就是鮮明的黃色衣。從這 一傳說可推想為:淵源於佛曾受著的金黃色衣(阿難也有一件),受到一般的尊 重。這種金黃色的法衣,起初是少數上座,及升高座讀經說法時穿著的(如中國 的大紅祖衣,是住持主持法事,法師講經所著的一樣)。由於受到世人的尊重, 普遍化而成為這一學派的特別服色。如以佛制的袈裟色,三種如法色來說,純一 的黃色衣,是「於律無稽」。但傳說佛曾受著,而在佛教的發展中,建築,莊嚴 ,衣服,一切都著重端莊嚴麗,起人信敬,黃色衣也就演化為南傳僧團的莊嚴服 色了!我覺得,律制的「如法如律」,是並不容易論定的! [P73]

  

八 印度僧侶服色不同

  佛世僧眾的服色,已如上說。佛涅槃後,印度佛教由僧伽的宏揚而廣大起來 。印度僧眾所著的法衣,是什麼顏色?西元七世紀(後半),義淨三藏從印度傳 來的僧制,專宗說一切有部。說到僧服的染色時,這樣說:「出家衣服,皆可染 作乾陀。或為地黃黃屑,或復荊蘗黃等;此皆宜以赤土赤石研汁和之。量色淺深 ,要而省事」(寄歸傳卷二)。又在『百一羯磨』(卷九)中說:「乾陀色,梵 云袈裟野,譯曰赤色」。可見這是赤多黃少的染色。西元七世紀前半,玄奘從印 度傳來的報告是:「色乃黃赤不同」(西域記卷二)。據玄奘所見,那揭羅曷國 保存的「如來僧伽胝袈裟,細所作,其色黃赤」(西域記卷二)。梵衍那國所 見的,阿難弟子「商諾迦縛裟(即商那和修)九條僧伽胝衣,絳赤色」。這雖不 足證明佛與商那和修的服色,但可代表當時北印度的袈裟色。玄奘所見的「黃赤 色」,「絳色」,「赤色」。就是義淨所傳的「赤色」,「黃赤和色」,不過黃 [P74] 赤的成分,多少不同些而已。西元六世紀中,真諦三藏傳說:「袈裟,此云赤血 色衣」(玄應音義卷一五)。這都是一切有部的服色。至於玄奘所傳,赤色以外 的黃色,應該就是南傳佛教的金黃色了。

  請注意一項事實!有部律雖以青、泥、木蘭為如法的染色,但事實上已統一 為赤色(微帶黃黑)。同樣的,上座系的銅鍱部律,只是除去正色,並未限定三 衣的服色,而事實已統一為金黃色。僧衣服色的統一,並非表示全佛教的統一, 反而是表示了宗派的對立。自聲聞學派分化以來,不但義理與修持方法,都有些 不同;受戒、安居、布薩,甚至衣食住等生活習慣,也都是各有家風。同一宗派 ,同一律典,同一服色(後來宗派多了,就不一定如此),這是銅鍱部與有部的 事實,明白告訴我們的。因之,在西元二三世紀時,傳聞印度律分五部的服色不 同,我是相信的。『大比丘三千威儀』(卷下)說:薩婆多部著絳色,曇無德部 著皂色,迦葉維部著木蘭色,彌沙塞部著青色,摩訶僧祇部著黃色。『舍利弗問 [P75] 經』也說到五部服色不同,但說薩婆多部著皂色,曇無德部著赤色,與『大比丘 三千威儀』說相反。然而事實所見,薩婆多部確是著赤色的,所以應以『大比丘 三千威儀』說為正。律分五部,是北方佛教的實際情形,所以沒有說到南方的銅 鍱部。我們沒有事實可證明大眾部不著黃色,所以對此五部的服色不同,不容懷 疑。這一節,我要說明一點:古代僧侶的服色統一,並非全佛教的統一,而正代 表宗派的對立,各有家風。現在南傳佛教的一色黃,並非律制;並非全佛教的服 色應該這樣,而是說他們──錫蘭、緬甸、泰、寮、高棉的佛教,屬於同一宗派 (上座分別說系銅鍱部)。所以,中國佛教是否「應該同南傳比丘僧服顏色一樣 」,還值得討論!

  

九 中國僧眾服色沿革

  中國佛教,與北印度及西域的佛教,有特深的關係(晉宋間,始漸接觸中印 的佛教)。起初,出家者的名字,都加上師長的國名,如于、支、竺、安、康、 白(龜茲),什麼都隨師學習,服色當然也跟著改了。其中北印度最盛大的學派 [P76] ,有部僧侶來中國的最多,也就與我國初期佛教的關係最深。『大宋僧史略』( 卷上)說:「漢魏之世,出家者多著赤布僧伽梨」。這應是據『牟子理惑論』的 「披赤布」而說。這是說一切有部的服色,但在中國,僧侶穿「緇色」,早已為 社會所公認。緇色是「紫而淺黑」,「淺赤深黑」;如黑色再多一些,近於黑色 。所以說到在家與出家,就說「緇素」、「緇白」、「黑白」。在北方,羅什的 時候,已經如此。如姚興令道恆道標罷道說:「苟心存至道,寧係黑白」(弘明 集卷一一)?一直到北周時,還因「黑衣當王」的讖語,引起破壞佛教事件。在 南方,宋文帝時,慧琳作「黑白論」;人稱慧琳為「黑衣宰相」。這都可為那時 的僧侶,都著緇色衣的證明。梁簡文帝作謝賚納袈裟啟(廣弘明集卷二八), 顏色是「鬱泥」,似乎也是緇色。這種緇衣,實從有部的赤衣演化而來。赤衣並 不是大紅,也是紅中帶(黃)黑的。黑少紅多,那種深紅(被喻為血色)的顏色 ,可能不為中國僧眾所歡迎,所以加深黑色,成為緇色。依律制,這是如法的染 色,似乎比有部的更好些。不過,中國的僧服,不可能統一。律部傳來了『四分 [P77] 』、『五分』、『僧祇』、『十誦』;五部服色不同,也傳聞於中國了。在印度 的聲聞學派,不但律制(寺院組織,衣食制度等),就是義理、修持,都各有特 色。在中國,一方面是大乘盛行,一方面是缺乏一貫堅定的宗派意識。所以,會 隨西來的服色不同而改變;也會探求律典,自行決定。緇白、黑白,雖成為公論 ,而據『僧史略』(卷上):「後周忌聞黑衣之讖,悉屏黑色。著黃色衣,起於 周也」(時在西元六世紀中)。緇衣外又多一黃衣,但不知是否如南傳一樣的黃 色!

  「滿朝朱紫貴」,正紅與紫色,是受人尊敬的士大夫的服色。據『事物紀元 』:唐武后時,法朗等譯大雲經,並賜紫袈裟。這種賜紫的制度,一直沿用到宋 代。紫色不屬正色,雖西方僧眾很少穿他,但也不違律制。唐時,印度佛教,除 了黃色外,已統一為赤色。『四分律』南山宗的道宣律師,在『釋門章服儀』中 說:「木蘭一色,此方有之。赤多黑少,若乾陀色。……今有梵僧西來者,皆著 此色」。可見他雖然推重法藏部的四分律,而服色卻順俗而同一切有部。不過, [P78] 三壞色中的木蘭,其實與赤絳並不相同(參五部服色可知)。木蘭色不如赤絳色 的深紅,反而是黃赤雜和而帶黑色,也可說近於中國的緇色。儘管中國談律,以 後都說南山,而服色卻並不尊重道宣的規定。到宋初,從贊寧的『僧史略』看來 ,僧侶服色,到處不同(也許是唐末衰亂,彼此割據所造成的不統一)。如說: 「今江表多服黑色赤色衣。時有青黃間色,號為黃褐,石蓮褐也。東京(汴京) 關輔,尚褐色衣。并部幽州,則尚黑色」。正黑色,贊寧也說是不如法的。大概 是誤解「緇白」、「黑白」的本意,以為緇色就是正黑色吧!

  元世祖時,「賜講經僧紅袈裟」(釋氏稽古略續集卷一),可說是大紅祖衣 的來源。到明初,國家對佛教有一番整理的意願,曾分僧眾為三類:禪僧、講僧 、瑜伽僧(密宗、應赴僧)。規定為:「禪僧衣黃,講僧衣紅(承元制),瑜伽 僧衣蔥白」。明代重禪,也重黃色。舊有佛著金縷衣的傳說,而黃色又是王家的 服色。所以不但規定禪僧衣黃,太祖還賜道初法師「金縷僧伽梨」;成祖賜雪軒 禪師「金襴衣」(釋氏稽古略續集卷二)。然而,這些已早成陳跡!現在服色紛 [P79] 亂,雖不一定「有違律制」,但如能統一服色,表現中國佛教的統一,到底是一 件好事。至於什麼顏色更適合些,那應該要在尊重律制,尊重傳統的原則下,而 後審慎的決定他! [P81]

  


[回總目次][讀取下頁] [讀取前頁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