『初期大乘佛教之起源與開展』 [回總目次][讀取下頁] [讀取前頁]
大乘佛法的興起,與十方現在的多佛多菩薩,是不可分的。起初,由於釋尊的入滅,佛弟子 出於崇信懷念的心情,傳出有關釋尊的「本生」、「譬喻」、「因緣」。到後來,十方現在佛的 信仰流行起來,因而又傳出了有關十方現在佛的「本生」、「譬喻」與「因緣」。十方現在的佛 與菩薩(大都是大菩薩),成為佛弟子的信仰,引起修學菩薩道的熱誠,大乘法就開始流行。十 方現在佛與菩薩的名字,從來都知道,這是「表德」的。雖然佛佛平等(菩薩還在修學階段,所 以有差別),但在適應眾生的機宜上,可以表現為不同的特性。所以佛菩薩有不同的「本生」、 「譬喻」與「因緣」,也有不同的名字。這是表示佛與菩薩特有的勝德,菩薩修行的獨到法門, 也表示了利益眾生所特有的方便。以初期的大乘經而論,現在(或過去)佛與菩薩的名字;過去 [P464] 發心、修行、授記的傳說,是非常多的。但有的只偶然一見,有的卻有許多經說到他的往昔因緣 與現在的化度眾生。如阿彌陀佛Amita^bhabuddha、文殊師利Man~jus/ri^、觀世音Avalokites/vara 菩薩,為家喻戶曉的佛菩薩,大乘信者的信仰對象,與偶然一見的,到底不同,這 應有傳說上的淵源,或特殊的適應性。如文殊菩薩,在大眾部Maha^sa^m!ghika,早就有了 文殊的信仰(1)。雖現有的資料不充分,對初期大乘的重要佛菩薩,不一定能有確定的結論,但基 於深遠的傳說,適合一般宗教的需要,才能成為眾所共知的佛菩薩,是可以確信無疑的。
起初,大乘經說到了十方現在的佛與菩薩,而這一世界的說(大乘)法主,還是釋迦牟尼 S/a^kyamuni;參與說法及問答者,還是原始佛教的聖者們。如『般若經』是須菩提Subhu^ti 等聲聞聖者,及彌勒Maitreya、帝釋S/akradeva^na^m indra;『大阿彌陀經』是阿難 A^nanda、阿逸多Ajita即彌勒);『舍利弗悔過經』是舍利弗S/a^riputra等。其後, 文殊(傳說在南方或東方來)、維摩詰Vimalaki^rti等,成為此土的,助佛揚化的菩薩;此 土也有賢護Bhadrapa^la等菩薩出現,那是大乘佛法相當隆盛,大乘行者已卓然有成了! 著名的佛與菩薩,應有深遠的傳說淵源。到底淵源於什麼?或推論為受到西方神話的影響; 或從印度固有的宗教文化去探求;或從佛教自身去摸索,每每能言之成理。我的理解與信念:大 乘佛法到底是佛法的;大乘初期的佛菩薩,主要是依佛法自身的理念或傳說而開展,適應印度神 [P465] 教的文化而與印度文化相關涉。佛法流行於印度西北方的,也可能與西方的傳說相融合。初期大 乘的佛與菩薩,主要是依佛教自身的發展而表現出來,所以大乘法中著名的佛菩薩,即使受到印 度神教或西方的影響,到底與神教的並不相同。這裡,試論幾位著名的佛菩薩,作研究大乘佛教 者的參考。
註【57-001】『舍利弗問經』(大正二四•九0二下)。
文殊師利Man~jus/ri^,或譯為曼殊室利,濡首,妙吉祥。三曼陀跋陀羅Samantabhadra ,或譯為普賢,遍吉。文殊、普賢──二大菩薩,與毘盧遮那佛Vairocana,被稱為「華 嚴三聖」。一佛與二大菩薩,是怎樣的出現於佛教界,而被傳說、稱頌與信奉呢?首先,大智文 殊、大行普賢──二菩薩,是毘盧遮那佛(舊譯作「盧舍那佛」)的二大!6虎侍,與原始佛教中, 智慧第一舍利弗S/a^riputra,神通第一大目犍連Maha^maudgalya^yana,是釋迦佛的「 挾侍」,似乎有共同處。我曾依據這一線索,加以研究,並以『文殊與普賢』為題,發表於『海 潮音』(1)。研究的結論是:釋尊的人間弟子,有左右二大弟子──舍利弗與大目犍連,這是眾所 共知的。而在佛教的傳說中,還有天上弟子,梵王brahman與帝釋S/akradeva^na^mindra [P466] ,也成為左右的二大弟子。天上的二大弟子,如『增壹阿含經』卷二八(大正二•七0七下)說:
「世尊……詣中道。是時梵天在如來右,處銀道側;釋提桓因在(左)水精道側」。
世尊在中間,梵王與帝釋在左右,從忉利天下來的傳說,如『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』 ,『高僧法顯傳』,『大唐西域記』等,都有同樣的記載(2)。又如釋尊到滿富Pu^rn!avardhana 長者家去,也是梵王侍右,帝釋侍左的(3)。人間二大弟子,融合於天上的二大弟子,表現為毘 盧遮那佛的二大弟子──文殊與普賢。
人間二大弟子,與文殊、普賢的類似性,除二大弟子與大智、大行外,有師、象的傳說。文 殊乘青師,普賢乘白象(4),為中國佛教的普遍傳說。這一傳說,與人間二大弟子是有關的。舍利 弗與師子的傳說,如『雜阿含經』說:舍利弗自稱:「正使世尊一日一夜,乃至七夜,異句異味 問斯義者,我亦悉能乃至七夜,異句異味而解說」。這一自記,引起比丘們的譏嫌,說他「於大 眾中一向師子吼言」(5)。又有比丘說舍利弗輕慢,舍利弗就「在佛前而師子吼」,自己毫無輕慢 的意思(6)。目犍連與白象的傳說,出於『毘奈耶』(7),『發智論』曾引述而加以解說:「尊者大 目乾連言:具壽!我自憶住無所有處定,聞曼陀枳尼池側,有眾多龍象哮吼等聲」(8)。這一傳說 ,曾引起了部派間的論諍:聽見了聲音才出定,還是出了定才聽見聲音?目乾連不但曾因聽見龍 象哮吼,引起佛弟子間的疑難,隨佛去滿富城時,目乾連也是化一隻六牙白象,坐著從空中飛 [P467] 去(9)。二大弟子與師、象的關係,還有『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』卷一六二(大正二七•八二一中)所說? G 「舍利子般涅槃時,入師子奮迅等至。大目揵連般涅槃時,入香象嚬呻等至」。
等至──三摩缽底,為聖者聖慧所依止的深定。舍利弗與大目犍連二位,依止這師子奮迅、 香象嚬呻定而入涅槃,文殊與普賢二大士,也就坐著師、象而出現人間了。
文殊與舍利弗的關係,還有三點:一、文殊被稱為「法王子」,這雖是大菩薩共有的尊稱, 但在文殊,可說是私名化的。原來法王子,也是舍利弗特有的光榮,如『雜阿含經』說:「佛告 舍利弗……汝今如是為我長子,鄰受灌頂而未灌頂,住於儀法(學佛威儀位),我所應轉法輪 ,汝亦隨轉」(10)。舍利弗為法王長子,與大乘的「文殊師利法王子」,明顯的有著共同性。二、 舍利弗是摩竭陀Magadha的那羅Na^la.Na^landa^聚落人,文殊也有同一傳說:「此文殊 師利,有大慈悲,生於此國多羅聚落,……於我所出家學道」(11)。三、『中阿含經』卷七『分別 四諦經』(大正一•四六七中)說:
「舍梨子比丘,能以正見為導御也。目乾連比丘,能令立於最上真際,謂究竟漏盡。舍梨 子比丘生諸梵行,猶如生母;目連比丘長養諸梵行,猶如養母」(12)。
舍利弗在教化方面,能使比丘們得正見──得佛法的慧命,如生母一樣。正見,是正確的見 [P468] ,不是知識,是深刻的體認,成為自己決定不壞的證信。文殊師利宣揚大乘法,與舍利弗的「以 正見為導御」,性質相同,如『放缽經』(大正一五•四五一上)說:
「今我得(成)佛,……皆文殊師利之恩,本是我師。前過去無央數諸佛,皆是文殊師利 弟子;當來者亦是其威神恩力所致。譬如世間小兒有父母,文殊者佛道中父母也」。
諸佛為文殊的弟子,文殊如父母一樣,這不是與舍利弗能生比丘梵行,如生母一樣嗎?而且 ,舍利弗教人得正見,入佛法;目犍連護育長養,使比丘們究竟解脫:這是聲聞道的始終次第, 二大弟子各有其獨到的教化。在『入法界品』中,善財童子Sudhanas/res!t!hi-da^raka從文 殊發菩提心,此後參學修行,末了見普賢菩薩,入普賢行願而圓滿。二大士所引導的,菩薩道的 始終歷程,不也是有其同樣意義嗎!
釋尊天上的二大弟子──梵王與帝釋,與文殊、普賢二大菩薩的關係,更為明顯。梵王或梵 天王,經中所說的,地位不完全一致。或說「娑婆世界主梵天王」(13),那是與色究竟天akanis!t!ha 相等。或泛說梵天王,是初禪大梵天王。梵天王的示現色相,如『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』 卷一二九(大正二七•六七0下)說:
「尊者馬勝遂發誠心,願大梵王於此眾現!應時大梵即放光明,便自化身為童子像,首分 五頂,形貌端嚴,在梵眾中,隨光而現」。 [P469]
『毘婆沙論』所引述的,是『長阿含經』的『堅固經』;分別說部所傳的『長部』,只說「 梵王忽然出現」(14)。『大典尊經』與『闍尼沙經』,都說到梵王出現的形相:「有大光現……時 梵天王即化為童子,五角髻」(15);南傳略說「常童形梵天」(16)。說偈讚歎釋尊的常童子Sanatkuma^ra (17),就是這位梵天的化相(『大智度論』稱之為「鳩摩羅天」)(18)。這使我們想到,文 殊是被稱為童子的。在文殊像中,雖有一髻的,沒有髻的,但五髻是最一般的。五髻文殊相,豈 非就是梵王示現的色相?據說:印度的文字,由梵王誦出,所以稱為梵語。在大乘法中,有阿字 為初的四十二字門;字母最初的五字──阿、囉、跛、者、曩,就是文殊師利的根本咒(19)。『文 殊師利問經』,也有關於字母的解說(20)。大乘經中,平等法性的闡揚者,主要的是文殊師利。這 與吠檀多Veda$nta哲學,也有類似處。總之,文殊師利與常童子,是大有關係的。
關於普賢與帝釋,首先注意到的,是普賢坐的六牙白象,與帝釋坐的六牙白象,恰好一致。 普賢坐的六牙白象,如『法華經』的『普賢菩薩勸發品』,及『觀普賢菩薩經』,有詳備的敘述 ,這當然經過了大乘的表現。帝釋坐的六牙白象,如『長阿含經』卷二0『世記經』(大正一•一 三二上)說:
「帝釋復念伊羅缽龍王。……龍王即自變身,出三十三頭,一一頭有六牙,一一牙有七浴 池,一一浴池有七大蓮華,(一一蓮華)有百一葉,一一花葉有七玉女,鼓樂絃歌,抃舞 [P470] 其上。時彼龍王作此化已,詣帝釋前,於一面立。時釋提桓因著眾寶飾,瓔珞其身,坐伊 羅缽龍王第一頂上」。
na^ga──那伽,印度人是指龍說的,或是指象說的,所以古人或泛譯為「龍象」。伊羅缽 Aira^van!a龍王的化身,就是六牙象王。帝釋所坐與普賢所坐的,是怎樣的恰合!
帝釋,佛教說是住在須彌山Sumeru上,為地居的天、龍、夜叉們的統攝者,有多神的 特性。『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』卷一三三(大正二七•六九一下──六九二上)說:
「蘇迷盧頂,是三十三天住處。……山頂四角,各有一峰。……有藥叉神,名金剛手,於 中止住,守護諸天。於山頂中,有城名善見,……是天帝釋所都大城。城有千門,嚴飾壯 麗。門有五百青衣藥叉,……防守城門」。
依『大毘婆沙論』等說:金剛手Vajrapa^n!i並非帝釋,而是住在須彌山頂的一位藥叉( 夜叉)。夜叉很多,都是可以稱為金剛手或執金剛Vajradhara的。初期經律中,那位特別 護持釋尊的夜叉,或稱金剛力士Vajramalla,也是執金剛神之一。帝釋自身,其實也是夜叉 ,所以『論』引『帝釋問經』說:「此藥叉天,於長夜中其心質直」(21)。帝釋的夫人舍脂S/aci ,也被稱為夜叉,如『毘婆沙論』說:「天帝釋亦愛設支青衣藥叉」(22)。帝釋本為『吠陀』 Veda中的因陀羅天Indra,手執金剛杵,而被稱為金剛手。從佛教傳說來看,帝釋是天龍 [P471] 八部,特別是夜叉群的王。帝釋這一特色,被菩薩化而成為後期密法的住持者。普賢菩薩,在密 典中,就是金剛手、執金剛與金剛薩埵Vajrasattva。密法的說處,也主要在須彌山。其實 ,推重普賢菩薩的『華嚴經』,如『世主妙嚴品』、『入法界品』,天神而是菩薩的,已非常的 多。普賢菩薩的特性,是深受帝釋影響的!
梵王為主,融攝舍利弗的德性,形成文殊師利。帝釋為主,融攝大目犍連的德性(23),成為普 賢。人間、天上的二大!6虎侍,成為二大菩薩;二大!6虎侍間的釋迦佛,就成為毘盧遮那。毘盧遮那 ,或譯作盧舍那。『華嚴經』說:「或稱悉達,……或稱釋迦牟尼,……或稱盧舍那,或稱瞿曇 ,或稱大沙門」(24)。可見人間的釋迦,與功德圓滿的毘盧遮那,只是一佛,與他方同時的多佛不 同。在印度教中,毘盧遮那是光輝、光照的意思,所以或譯為「遍照」。如『雜阿含經』說:「 破壞諸闇冥,光明照虛空,今毘盧遮那,清淨光明顯」(25)。這是日輪的特性,所以或譯Maha^vairocana 為「大日」。毘盧遮那是象徵太陽的,也是淵源於太陽神話的名稱。然在佛教自身的 發展上,功德究竟圓滿所顯的毘盧遮那佛,與色究竟天相當。『大乘入楞伽經』說:「色界究竟 天,離欲得菩提」(26)。『華嚴經』說:第十地──受灌頂成佛的菩薩,「住是地,多作摩醯首羅 天王」(27)。『十地經論』卷一(大正二六•一二五下)說:
「現報利益,受佛位故。後報利益,摩醯首羅智處生故」。 [P472]
摩醯首羅Mahes/vara,是「大自在」的意義。雖然『入大乘論』說:「是淨居自在,非 世間自在」(28),但十地菩薩生於色究竟天上,摩醯首羅智處(如兜率天上別有兜率淨土) ,然後 究竟成佛,「最後生處」到底與摩醯首羅天相當,這是色相最究竟圓滿的地方。在這裡究竟成佛 ,人間成佛的意義消失了!總之,華嚴三聖,髣!C剌世間的帝釋、梵天、大自在天,而又超越帝釋 、梵天、大自在天。一佛二菩薩,仍依固有經律中的帝釋、梵王而形成,與印度神教的三天── 大自在天、毘溼笯天Vis!n!u、梵天的體系不同。
註【58-001】『海潮音』(三十四卷、六月號)。
註【58-002】『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』卷二九(大正二四•三四七上)。 『高僧法顯傳』(大正五一•八五九下)
。『大唐西域記』卷四(大正五一•八九三上──中)。
註【58-003】『增壹阿含經』卷二二(大正二•六六三下)。
註【58-004】『陀羅尼集經』卷一(大正一八•七九0上──中)。
註【58-005】『雜阿含經』卷一四(大正二•九五下)。『中阿含經』卷五『智經』(大正一•四五二上──中)。 『相
應部』「因緣相應」(南傳一三•七九──八一)。
註【58-006】『中阿含經』卷五『師子吼經』(大正一•四五二下)。『增壹阿含經』卷三0(大正二•七一二下)。 『
增支部』「九集」(南傳二二上•三四)。
[P473]
註【58-007】『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』卷一0(大正二三•六八0上──中)。
註【58-008】『阿毘達磨發智論』卷一九(大正二六•一0二一下──一0二二上)。
註【58-009】『增壹阿含經』卷二二(大正二•六六三中)。
註【58-010】『雜阿含經』卷四五(大正二•三三0上──中)。『相應部』「婆耆沙長老相應」(南傳一二•三三0)。
註【58-011】『佛說文殊師利般涅槃經』(大正一四•四八0下)。
註【58-012】『增壹阿含經』卷一九(大正二•六四三中)。『中部』(一四一)『諦分別經』(南傳一一下•三五0)。
註【58-013】『雜阿含經』卷四四(大正二•三二二下)。『相應部』「念處相應」(南傳一六上•三九四)。
註【58-014】『長阿含經』卷一六『堅固經』(大正一•一0二中)。『長部』(一一)『堅固經』(南傳六•三一一)。
註【58-015】『長阿含經』卷五『典尊經』(大正一•三二中)。『長阿含經』卷五『闍尼沙經』(大正一•三五中)。
註【58-016】『長部』(一九)『大典尊經』(南傳七•二三九)。『長部』(一八)『闍尼沙經』(南傳七•二一七)。
註【58-017】『長阿含經』卷六『小緣經』(大正一•三九上)。『長阿含經』卷一三『阿摩晝經』(大正一•八三中)
。
註【58-018】『大智度論』卷二(大正二五•七三上)。
註【58-019】如『金剛頂經瑜伽文殊師利菩薩法』(大正二0•七0五上)。
註【58-020】『文殊師利問經』卷上(大正一四•四九八上)。
註【58-021】『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』卷一(大正二七•二下)。
[P474]
註【58-022】『阿毘達磨大毘婆沙論』卷二七(大正二七•一三九中)。
註【58-023】大目犍連神通第一,傳說上天宮,見餓鬼等事很多,是一位與鬼神關係最深的聖者。
註【58-024】『大方廣佛華嚴經』卷四(大正九•四一九上)。
註【58-025】『雜阿含經』卷二二(大正二•一五五上)。
註【58-026】『大乘入楞伽經』卷七(大正一六•六三八上)。
註【58-027】『大方廣佛華嚴經』卷二七(大正九•五七四下)。
註【58-028】『入大乘論』卷下(大正三二•四六中)。
再來說初期大乘經中,占有重要地位的三位佛陀。
一、阿!B粊佛Aks!obhya是他方佛之一,在初期大乘佛法中,有極重要的地位。從阿!B粊 佛的因位發願,及實現淨土的特徵,可以明白的看到了,釋尊時代一位聖者的形像。阿!B粊佛的本 願與淨土,有什麼特色?據『阿!B粊佛國經』說:從前,東方有阿毘羅提Abhirati,甚可愛樂的 意思)國土,大目(或譯廣目)如來出世,說菩薩六波羅蜜。那時有一位比丘,願意修學菩薩行 。大目如來對他說:「學諸菩薩道者甚亦難。所以者何?菩薩於一切人民、及蜎飛蠕動之類,不 [P475] 得有瞋恚」(1)。這位比丘聽了,當下就發真實誓言說(2):
「我從今以往,發無上正真道意。……當令無諛諂,所語至誠,所言無異。唯!天中天! 我發是薩芸若意,審如是願為無上正真道者,若於一切人民、蜎飛蠕動之類,起是瞋恚, ……乃至成最正覺,我為欺是諸佛世尊」!
這位比丘立下不起瞋恚的誓願,所以大家就「名之為阿!B粊」,阿!B粊是無瞋恚、無忿怒的意思 。也可解說為:不為瞋恚所動,所以或譯為「不動」。阿!B粊菩薩所發的大願,當然還多,而不起 瞋恚──於一切眾生起慈悲心,是菩薩道的根本願,所以立名為阿!B粊。在阿!B粊菩薩的誓願中,有 一項非常突出的誓願,是:「世間母人有諸惡露。我成最正覺時,我佛剎中母人有諸惡露者,我 為欺是諸佛世尊」(3)。等到成佛時,「阿!B粊佛剎女人,妊身產時,身不疲極,意不念疲極,但念 安隱。亦無有苦,其女人一切亦無有諸苦,亦無有臭處惡露。舍利弗!是為阿!B粊如來昔時願所致 」(4)。阿!B粊菩薩發願修行,以無瞋恚為本,而注意到女人痛苦的解除。大乘佛法興起時,顯然不 滿於女人所受的不幸、不平等。所以初期的大乘經,每發願來生脫離女身,或現生轉女成男(5)。 這似乎不滿女人的遭受,而引起了厭惡自卑感,然而阿!B粊菩薩的意願,卻大不相同。何必轉為男 人?只要解免女人身體及生產所有的苦痛,女人還是女人,在世間,論修證,有什麼不如男子呢 ! [P476]
阿!B粊菩薩的願行,與釋尊時代的鴦掘摩An%gulima^la,非常類似。鴦掘摩本是一位好殺 害人的惡賊,受到釋尊的感化,放下刀杖而出家,修證得阿羅漢果。因為他曾經是惡賊,傷害很 多人,所以出去乞食,每每被人咒罵,或加以傷害,可是他一點也不起瞋心。一次,鴦掘摩出去 乞食,見到婦人難產的痛苦,生起了「有情實苦」的同情。同來告訴釋尊,釋尊要他去以真實誓 言,解除產婦的苦痛。如『中部』(八六)『鴦掘摩經』(南傳一一上•一三九)說:
「婦人!我得聖生以來,不故意奪生類命。若是真實語者,汝平安,得平安生產」! 鴦掘摩的真實誓言──從佛法新生以來,不曾故意傷害眾生的生命。就這樣,妊婦得到了平 安。這與阿!B粊菩薩的真實誓願,「妊身產時,……無有諸苦」,可說完全一致。鴦掘摩曾作偈( 南傳一一上•一四一)說:
「我先殺害者,今稱不害者。我今名真實,我不害於人」。
阿!B粊菩薩發願,從此名為「阿!B粊」;鴦掘摩出家成聖,從此名為「不害」。阿!B粊與不害 Ahim%sa^,梵語雖不同,而意義是相近的。捨去從前的名字,得一新名字,鴦掘摩與阿!B粊也是同 樣的。阿!B粊的願行與淨土,是從不起一念瞋恚傷害心而來。釋尊的感化鴦掘摩,真可說「放下屠 刀,立地成佛」,這是佛教最著名的故事。佛使他不再起殘殺傷害心,又結合了用真實誓言,救 濟產難的故事(6),更加動人,傳布也更普遍。這是人間的普遍願望,而表現在鴦掘摩身上。這種 [P477] 人類的共同願望,深化而具體表現出來,就成為大乘經中,阿!B粊菩薩與阿!B粊淨土的特徵。
二、初期大乘的著名佛土,東方阿!B粊佛土外,要推西方的阿彌陀Amita^bha佛土。阿彌陀佛 出現的時代,要比阿!B粊佛遲些。在大乘佛教中,阿彌陀有重要的地位,研究的人非常多。阿彌陀 佛的出現,有人從外來的影響去探索。我以為,先應從阿彌陀佛的發願去理解,正如從阿!B粊佛發 願的故事去了解一樣。阿彌陀佛發願,成就淨土以及往生的經典,以大本『阿彌陀經』為主。這 又有多種譯本,大要可分二十四願本、四十八願本,以二十四願本為古本。今依古本『阿彌陀三 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道經』(異譯名『無量清淨平等覺經』)說:過去有樓夷亙羅Lokes/varara^ja ──世自在王佛出世說法,那時的大國王(輪王),發心出家,名曇無迦Dharma$kara ──法藏(或譯「法積」)比丘。法藏比丘發成佛的願,他的根本意願,如『經』卷上(大正一 二•三00下──三0一上)說:
「令我後作佛時,於八方上下諸無央數佛中最尊。……都勝諸佛國」。
法藏比丘的願望,是在十方佛土中,自己的淨土,最勝最妙;在十方無央數佛中,阿彌陀佛 第一。願力的特徵,是勝過一切佛,勝過一切淨土。『大阿彌陀經』以為:「前世宿命求道,為 菩薩時所願功德,各自有大小。至其然後作佛時,各自得之,是故令光明轉不同等。諸佛威神同 等耳,自在意所欲作為,不豫計」(7)。這是主張佛的威神(應包括定、慧、神通)是平等的,都 [P478] 不用尋思分別,自然無功用的成辦一切佛事。但光明等是隨因中的願力而大小不同的,這一見解 ,近於安達羅派Andhraka,如『論事』(南傳五八•四一一)說:
「諸佛身、壽量、光明不同,有勝有劣」。
佛的身量、壽量、光明,隨因中的願力而不同。法藏比丘就在這一思想下,要成為最第一的 。阿彌陀佛的光明,經中用一千多字來說明他的超勝一切,如『經』卷上(大正一二•三0二中──三 0三上)說:
「阿彌陀佛光明,最尊、第一、無比,諸佛光明皆所不及也。……諸佛光明中之極明也! ……諸佛中之王也」!
阿彌陀佛,是無量佛中的最上佛──「諸佛中之王」。他的發願成就淨土,也是這樣。法藏 比丘「選擇二百一十億佛國」,採取這麼多的佛國為參考,選擇這些佛土的優勝處,綜集為自己 淨土的藍圖。這是以無量佛土的勝妙,集成阿彌陀佛的須摩提Sukha^vati^國土,無量佛土中 最清淨的佛土。「勝過一切,唯我第一」的雄心大願,是阿彌陀佛的根本特性。
法藏比丘發願,成立一最妙的國土,以淨土來化度眾生。這一理念,要以他方無量佛、無量 佛土為前提,所以法藏比丘──阿彌陀佛本生,不可能太早,約出現於大乘興起以後。起初,在 菩薩歷劫修行的思想下,傳出無量「本生」與「譬喻」,都是釋尊過去生中的事跡。菩薩所親近 [P479] 的佛,從七佛而向前推,成立十四佛、二十四佛──佛佛的次第相續;佛的身量、光明與壽量, 是各各不同的。自從大眾部Maha^sa^m!ghika傳出十方佛說,同時有多佛出世,於是又有他 方佛、他方佛土的傳出。傳說是從多方面傳出的,在不同的傳出者,都覺得這一佛土與佛,比起 現實人間的佛土,是極其勝妙的。但在多數佛與多數佛土的彼此對比下,發現了他方諸佛的身量 、壽量、光明,是彼此差別不同的。佛土的清淨莊嚴,傳說的也並不相同。傳說中的差別情況, 就是安達羅派佛身有優劣的思想根源。進入大乘時代,他方佛土的清淨莊嚴,繼承傳說,也就差 別不同。對於這一差別現象,或者基於「佛佛平等」的一貫理念,認為究竟的佛與佛土,是不可 能差別的。佛身與佛土的差別,不過為了適應眾生的根機(應化)而已。如來最不可思議,如『 密跡金剛力士經』所說。或者覺得,現有(傳說中)的佛與佛土,有勝劣差別,都還不夠理想、 圓滿,於是要發願成就,勝過一切佛,勝過一切佛土,出現了阿彌陀佛本生──法藏比丘故事。 依現在看來,法藏比丘所成的佛土,並不太高妙。如淨土中有聲聞與辟支(8);雖說佛壽命無量, 而終於入般涅槃,由觀世音Avalokites/vara繼位作佛(9)。但在當時,應該是最高妙的了。這 是基於現在十方佛的差別(所以不可能是最早的),而引發出成為「諸佛中之王也」──最究竟 、最圓滿的大願望。如從適應印度宗教文化的觀點來說,阿彌陀佛本生──法藏比丘發願,成就 淨土,化度一切眾生,是深受拜一神教的影響;在精神上,與「佛佛平等」說不同。 [P480]
阿彌陀佛與太陽神話,是不無關係的(受到了波斯文化的影響)(10)。以印度而論,印度是有 太陽神話的。象徵太陽光明遍照的毘盧遮那Vairocana,是印度宗教固有的名詞,大乘佛教 引用為究竟圓滿佛的德名。佛是覺者,聖者的正覺現前,稱為「眼生、智生、慧生、明生、光明 生」;漢譯作「生眼、智、明、覺」(11)。明與光明,象徵聖者的證智,是「原始佛教」所說的。 象徵佛的慧光普照,而有身光遍照的傳說。原來印度的神──天deva,也是從天上的光明而 來的,所以光明的天,光明的佛,在佛法適應神教的意義上,有了融合的傾向。在光明中,應推 太陽為第一,如『阿彌陀三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道經』卷下(大正一二•三一六中──下)說:
「西向拜,當日所沒處,為彌陀佛作禮,以頭腦著地言:南無阿彌陀三耶三佛檀」!
阿彌陀在西方,所以向落日處禮拜。到傍晚,西方的晚霞,是多麼美麗!等到日落,此地是 一片黑暗,想像中的彼土,卻是無限光明。比對現實世間的苦難,激發出崇仰彼土,極樂世界的 福樂,而求生彼土。在這種宗教思想中,從神話而來的太陽,被融攝於無量光明的阿彌陀佛。阿 彌陀的意義是「無量」;古本說「阿彌陀三耶三佛」,是「無量等正覺者」;別譯本作「無量清 淨平等覺」,可見阿彌陀是略稱。本經提到落日,以一千多字來敘讚阿彌陀佛的光明,古本是著 重無量光的。無量光Amita^bha^mita^yus,是阿彌陀佛的全名。在讚歎阿彌陀佛的光明 中,『大乘無量壽莊嚴經』,有「無垢清淨光」;『無量壽經』立阿彌陀佛十二名,有「清淨光 [P481] 佛」(12)。光的原語為a^bha^,清淨的原語,或作s/ubha,可能由於音聲的相近,所以古人譯「無 量光」為「無量清淨」。起初是「無量光」,後來多數寫作Amita^^yus──無量壽,是適應人類 生命意欲的無限性,如「長生」、「永生」一樣。總之,阿彌陀佛及其淨土,是面對他方佛與佛 土的種種差別,與拜一神教的思想相呼應,而出現諸佛之雄,最完善國土的願望。以日光的照明 彼土,反顯此土的苦難,而引發往生的救濟思想:這是阿彌陀佛本生──法藏比丘發願的真實意 義。阿彌陀佛國土的傳布,引起佛教界的不同反應,於是有更多的阿彌陀佛本生的傳出,表示對 阿彌陀佛淨土的見解。
三、阿!B粊佛土與阿彌陀佛土,為初期大乘的東西二大淨土。一經傳布出來,必然要引起教界 的反應,於是有更多的本生傳說出來。『賢劫經』說:過去,使眾無憂悅音王,護持無限量法音 法師。無限量法音法師,是阿彌陀佛前身;使眾無憂悅音王,是阿!B粊佛的前身(13)。這是阿彌陀為 師,而阿!B粊為弟子了。『決定總持經』說:過去的月施國王,從辯積法師聽法。辯積是阿!B粊佛前 身,月施是阿彌陀佛前身(14)。這是阿!B粊為師,阿彌陀為弟子了。東西淨土的二佛,有相互為師弟 的關係。上面說到:『阿!B粊佛國經』說:當時阿!B粊菩薩,是從大目如來聽法而發願的。『阿彌陀 經』說法藏比丘從世自在王佛發心,而『賢劫經』說:淨福報眾音王子,從無量德辯幢英變音法 師聽法。淨福報眾音王子是阿彌陀佛前身,無量德辯幢英變音法師,是大目如來前身(15)。阿彌陀 [P482] 佛也以大目如來為師,與阿!B粊佛一樣。這一本生,是從互相為師弟的關係,進一步而達到了共同 的根源。「大目」,唐譯『不動如來會』作「廣目」。大目或廣目的原語,雖沒有確定,但可推 定為盧遮那。毘vi是「最高顯」的,盧遮(舍)那Rocana是「廣眼藏」的意思(16),廣眼 就是廣目或大目。阿!B粊與阿彌陀,都出於大目,可說都是毘盧遮那所流出的。毘盧遮那如日輪的 遍照,那末東方淨土的阿!B粊佛,象徵日出東方。阿!B粊住於無瞋恚心而不動,是菩提心。菩提心為 本,起一切菩薩行,如日輪從東方升起,光照大地,能成辦一切事業。阿彌陀佛土如日落西方, 彼土──那邊的光明無量。從日出到日沒,又從日沒到日出,所以阿!B粊佛與阿彌陀佛,有互為師 弟的意義。二佛都出於大目如來,那是以釋尊究竟的佛德為本,方便設化,出現東西淨土。古代 的本生話,是直覺到這些意義,而表示於本生話中的。
註【59-001】『阿!B粊佛國經』卷上(大正一一•七五二上)。
註【59-002】『阿!B粊佛國經』卷上(大正一一•七五二上) 。
註【59-003】『阿!B粊佛國經』卷上(大正一一•七五三上)。
註【59-004】『阿!B粊佛國經』卷上(大正一一•七五六中)。
註【59-005】平川彰『初期大乘佛教之研究』廣敘(二六二──二八二)。
註【59-006】『雜阿含經』卷三八,所載教化鴦掘摩事,與南傳大致相同,但沒有誓言救濟產難的事(大正二•二八一
[P483]
上──中)。
註【59-007】『佛說阿彌陀三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道經』卷上(大正一二•三0二下)。
註【59-008】『佛說阿彌陀三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道經』卷上(大正一二•三0二上)。
註【59-009】『佛說阿彌陀三耶三佛薩樓佛檀過度人道經』卷上(大正一二•三0九上)。
註【59-010】矢吹慶輝『阿彌陀佛之研究」所引(四七──五二)。
註【59-011】『相應部』「諦相應」(南傳一六下•三四一)。『雜阿含經』卷一五(大正二•一0四上)。
註【59-012】『大乘無量壽莊嚴經』卷中(大正一二•三二一下)。『無量壽經』卷上(大正一二•二七0上──中)。
註【59-013】『賢劫經』卷一(大正一四•一0中──下)。
註【59-014】『決定總持經』(大正一七•七七二中)。『謗佛經』(大正一七•八七六中)。
註【59-015】『賢劫經』卷一(大正一四•七中)。 「大目」,依「宮本」。
註【59-016】『望月佛教大辭典』(四三六八中)。
觀世音Avalokite$s/vara,或譯為觀自在,是以大悲救濟苦難著名的菩 薩。觀世音的來源,或以為基於波斯的女性水神Ana^hita;或以為是希臘的阿波羅Apolla 神,與印度溼婆(自在)I^s/vara神的混合。然從佛教的立場來說,這不外乎釋尊大悲救世的世俗 [P484] 適應。試從觀世音所住的聖地說起。觀世音所住的聖地,梵語為Potala,或Potalaka,漢譯作 補陀洛、補陀洛迦等。傳說在南印度,如『大方廣佛華嚴經』卷六八(大正一0•三六六下)說:
「於此南方,有山名補怛洛迦,彼有菩薩,名觀自在。……見其西面巖谷之中,……觀自 在菩薩於金剛寶石上,結跏趺坐」。
晉譯『華嚴經』所說相同,但作「光明山」(1)。『大唐西域記』卷一0(大正五一•九三二上)也 說:
「秣剌耶山東,有布呾洛迦山。山徑危險,巖谷攲傾。山頂有池,其水澄鏡。……池側有 石天宮,觀自在菩薩往來遊舍。其有願見菩薩者,不顧生命,厲水登山,忘其艱險;能達 之者,蓋亦寡矣」!
觀世音菩薩的聖地,深山險谷,是那樣不容易到達。聖地到底在那裡?考論者也沒有確定的 結論。然在佛教所傳,古代確有名為補多洛或補多羅迦的,這應該就是觀世音菩薩聖地的來源。 傳說古代的王統,開始於摩訶三摩多Maha^sammata,年壽是無量的(不可以年代計的)。其 後,先後有王統成立,並說到所住的城名。大天王Maha^deva王統以後,有姓瞿曇Gautama 的善生王Suja^ta,以後有甘蔗種Iks!va^ku,都住在補多羅城,就是釋迦族S/a^kya的 來源。這一傳說的譜系,雖不完全統一,但在傳說的王統住地中,有補多羅,卻是一致的,今列 [P485] 舉不同的傳說如下(2):
圖片 Ⅰ富多羅………[又]布多羅………[善生]補多羅…………[甘蔗]補多勒迦 Ⅱ布多羅迦……[又]補多羅迦……[瞿曇]補多落迦………[甘蔗]補多落迦 Ⅲ逋多羅………[又]逋多羅………[瞿曇]逋多羅…………[甘蔗]逋多羅 Ⅳ逋多羅………[又]逋多羅………[瞿曇]逋多羅…………[甘蔗]逋多羅 Ⅴ褒多那………毘褒多那…………[大茅草王]褒多那……[甘蔗] ⅥPakula
傳說的名稱不統一,主要為方言的變化。如Ⅵ說是銅鍱部Ta^mras/a^t!i^ya所傳,作Pakula 。Ⅴ說是法藏部Dharmaguptaka所傳,「褒怛那」的原語,應與銅鍱部所傳,『典尊經』的 七國七城中,Assaka國的Potana相合。ⅠⅡ說(ⅢⅣ 可能也是)是說一切有部Sarva^stiva^din 所傳。譯名不統一,但可斷定是:Potala或Potalaka。傳說的十大王統中,有阿波── 阿溼波As/vaka,或作阿葉摩As/vama,也就是七國中的Assaka;首府與傳說中的褒怛 那、補多羅相當。阿溼波的補多落迦,與觀世音的聖地,完全相合。
『長阿含經』的『典尊經』,傳說以瞻波Campa^為中心的七國七城,其中有阿婆(阿溼 波國)的布和(褒怛那),是東方的古老傳說(3)。在釋尊時代,僅有央伽An%ga的瞻波城、迦 [P486] 尸Ka^s/i的波羅奈Va^ra^n!asi^,是佛所經常遊化的地區,其他的古代城市,不是已經毀廢, 就是湮沒而地點不明。如迦陵伽Kalin%ga的檀特補羅Dantapura,已因仙人的「意憤」 而毀滅。毘提訶Videha的彌絺羅Mithila^,已經衰落。阿槃提Avanti的首城──摩 醯沙底Ma^hisatti^,已移轉到優禪尼Ujjayaini^。蘇尾羅Sovi^ra的勞鹿迦Roruka ,傳說紛歧。『雜事』譯為「勝音城」,此地與大迦旃延Maha^ka^tya^yana有關,應在阿槃提 ,但『雜事』卻傳說在西北。勝音城人,用土來撒大迦旃延,因而城為沙土所掩沒(4)。後來,勞 鹿迦又傳說在于闐,也是為沙土所掩沒的(5)。年代太久遠了,古城不知所在,就成為神話的地區 。阿溼波,銅鍱部傳寫為Assaka,首都名Potali(即Potala),解說為在瞿陀婆利Godha^vari^ 河岸。『望月佛教大辭典』也許覺得太在南方,所以推定在摩偷羅Mathura^與優禪尼之 間(6)。其實,阿溼波是在東方的。『正法念處經』說到東方地區,有毘提醯河與安輸摩河。又說 :橋薩羅Kos/ala^屬有六國:橋薩羅、鴦伽、毘提醯、安輸、迦尸、金蒲羅(7)。金蒲羅所在不 明,其餘的都在恆曲以東的東方。安輸摩與安輸,就是阿溼波(或譯阿葉摩)。又釋尊的時代, 確有名為阿溼波的,如『中阿含經』卷四八『馬邑經』(大正一•七二四下、七二五下)說:
「佛遊鴦騎國,與大比丘眾俱,往至馬邑,住馬林寺」(8)。
As/vapura──馬邑,為as/va與pura的結合語,就是阿溼波邑。佛世是屬於央伽的;與 [P487] 『正法念處經』的東方相合。阿溼波的Potala,雖不能確指,而屬於東方,是可以確定的。央 伽的東方,現有阿薩密Assam,與阿葉摩、安輸摩的語音相近。古代的地名,年代久了,不 免傳說紛歧,或與神話相結合。如迦陵伽的檀特補羅,蘇尾囉的勞鹿迦。所以古代阿溼波的補多 羅、補多落迦,傳說為觀世音菩薩的聖地──補怛洛迦,傳說到南方或他方,是非常可能的。
『法華經』說:觀世音菩薩,「應以何身而得度者,即現何身而為說法」(9)。現種種身,說 種種法,傳為觀世音救世的方便。或以為是受了印度教毘溼笯Vis!n!u的影響,這是可能的, 但受影響最早的,是『長阿含經』(世間悉檀)所說的釋尊。如『長阿含經』卷三『遊行經』( 大正一•一六中──下)說:
「阿難!世有八眾。何謂八?一曰剎利眾,二曰婆羅門眾,三曰居士眾,四曰沙門眾;五 曰四天王眾,六曰忉利天眾,七曰魔眾,八曰梵天眾。我自憶念,昔者往來,與剎利眾坐 起言語,不可稱數。以精進定力,在所能現。彼有好色,我色勝彼。彼有妙聲,我聲勝彼 。……阿難!我廣為說法,示教利喜已,即於彼沒,彼不知我是天是人。如是至梵天眾, 往反無數,廣為說法,而莫知我誰。……如是微妙希有之法,阿難!甚奇甚特,未曾有也 」!
八眾,是人四眾,天四眾,該括了佛所教化的一切。佛以神力,到他們那裡去。「在所能現 [P488] 」,就是在什麼眾中,能現什麼身。可是色相與聲音,比他們還勝一著。等到離去,他們並不知 道是佛,不知道是誰。這不是「應以何身而得度者,即現何身而為說法」嗎?不過觀世音三十二 現身,比八眾要分類詳細些,但總不出人天八眾以外。所以觀世音菩薩救世的方便──「應以何 身而得度者,即現何身而為說法」,是繼承通俗教化中,釋尊的「普入八眾」而來的。
「大悲」,是觀世音菩薩的特德,被稱為「大悲觀世音」。在早期佛教中,大悲是佛所有的 不共功德。十力,四無所畏,大悲,三不護,總為佛十八不共法。在凡夫與聲聞聖者,只能說「 悲」,不能說是「大悲」。佛的大悲是怎樣的呢?如『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』卷二(大正二 四•二一一中)說:
「世尊法爾於一切時觀察眾生,無不聞見,無不知者。恆起大悲,饒益一切。……晝夜六 時,常以佛眼觀諸世間,於善根處,誰增誰減?誰遭苦厄?誰向惡趣?誰陷欲泥?誰能受 化?作何方便拔濟令出」!
『大乘莊嚴經論』卷一三(大正三一•六六一上)說:
「晝夜六時觀,一切眾生界;大悲具足故,利益我頂禮」。
佛的大悲,是六時──一切時中觀察世間眾生的:誰的善根成熟?誰遭到了苦難?於是用方 便來救濟。「大悲觀世(間眾生)」的,是佛的不共功德。普入八眾,現身說法的,也是佛的甚 [P489] 希有法。所以大乘的觀世音菩薩,現身說法,大悲救苦,與佛完全相同。觀世音菩薩,是在佛教 通俗化中,繼承釋尊大悲觀世的精神而成的。以釋迦族的故鄉──補怛洛迦為聖地,也許與淵源 於釋尊救世說有關。
觀世音Avalokites/vara,或譯觀自在Avalokites/vara,梵音有些微不同。玄應(西 元七世紀)『一切經音義』卷五(望月大辭典八0一上)說:
「舊譯觀世音,或言光世音,並訛。又尋天竺多羅葉本,皆云舍婆羅,則譯為自在。雪山 以來經本,皆云娑婆羅,則譯為音。當以舍、娑兩聲相近,遂致訛失」。
玄應以為:譯為觀自在,是正確的;譯為觀世音,是訛傳的。然從所說的天竺本,雪山以來 ──北方本的不同而論,顯然是方言的不同。『華嚴經』的『入法界品』,是從南方來的,譯為 觀自在。早期大乘──盛行於北方的,如『阿彌陀經』、『法華經』等,作觀世音。觀世音菩薩 的信仰,到底先起於南方,還是北方?起初是舍婆羅,還是娑婆羅呢?這是不能以後代的梵本來 決定的。『法華經』說:「若有無量百千萬億眾生受諸苦惱,聞是觀世音菩薩,一心稱名,觀世 音菩薩即時觀其音聲,皆得解脫」(10)。「觀其音聲」,正是觀世音的確切訓釋。『雜事』說如來 大悲,「於一切時觀察眾生,無不聞見」(11);「聞見」,也含有觀其音聲的意思。所以,觀世音 菩薩的大悲救苦,如確定為從釋尊大悲,於一切時觀察世間眾生而來,那末觀世音才是原始的本 [P490] 意呢!
註【60-001】『大方廣佛華嚴經』卷五一(大正九•七一八上)。
註【60-002】Ⅰ『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破僧事』卷一(大正二四•一0一中──一0三中)。Ⅱ 『眾許摩訶帝經』卷一
•二(大正三•九三四中──九三六下)。Ⅲ『起世經』卷一0(大正一•三六三中──三六四上)。Ⅳ『起世
因本經』卷一0(大正一•四一八中──四一九上)。Ⅴ『佛本行集經』卷五(大正三•六七三上──六七四
上)。Ⅵ『島史』(南傳六0•一九)。
註【60-003】『長阿含經』卷五『典尊經』(大正一•三三上)。『佛說大堅固婆羅門緣起經』卷下(大正一•二一0下
)。『長部』(一九)『大典尊經』(南傳七•二四九)。
註【60-004】『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」卷四六(大正二三•八八0下)。
註【60-005】『大唐西域記』卷一二(大正五一•九四五中)。
註【60-006】『望月佛教大辭典』(二四一八上──中)。
註【60-007】『正法念處經』卷六七(大正一七•四00中)。
註【60-008】『中部』(三九)『馬邑大經』(南傳九•四六九)。又(四0)『馬邑小經』(南傳九•四八六)。
註【60-009】『妙法蓮華經』卷七(大正九•五七上──中)。
註【60-010】『妙法蓮華經』卷七(大正九•五六下)。
註【60-011】『根本說一切有部毘奈耶雜事』卷二(大正二四•二一一中)。
[P491]