印順法師佛學著作集

『中國禪宗史──從印度禪到中華禪』 [回總目次][讀取下頁] [讀取前頁]


第三節 弘忍東山法門

 弘忍傳

  繼承道信法統的,公認弘忍為五祖。現存的弘忍傳記,最早的是『傳法寶紀』;『 楞伽師資記』(大正八五•一二八九中──下);其次是『神會語錄』(石井本)與『曆代法寶記』(大 正五一•一八二中──下)。還有宋代撰述的『宋高僧傳』(此下簡稱『宋僧傳』)卷八「弘忍傳」(大 正五0•七五四上──中),『傳燈錄』卷三(大正五一•二二二下──二二三上)等。

  弘忍俗姓周,黃梅(今湖北省黃梅縣)人,原籍潯陽(今江西省九江縣)。去世的時間,有 咸亨五年(六七四)說,上元二年(六七五)說,相差一年,現在且取上元二年說。弘忍生年七 十四歲,所以是生於隋仁壽二年(六0二)的;弘忍比道信,只小了二十三歲。

  『傳法寶紀』說:弘忍「年十二事信禪師」。『楞伽師資記』說:「七歲奉事道信禪師」( 『宋僧傳』用此說)。弘忍七歲(六0八),道信二十九歲,那時正在吉州,自己出家也還不久 [P72] 呢!弘忍十二歲(六一三),道信三十四歲,正在廬山大林寺住,原籍潯陽的弘忍,這時候來從 道信出家,是更有可能的。弘忍一直追隨道信,承受雙峰的禪法。道信去世(六五一),弘忍又 在雙峰山東十里的憑墓山建立寺院,接引四方的學眾。弘忍的在山弘化,與道信一樣的足不下山 ;也有不應高宗徵召的傳說。臨終前,也預先造塔;死後也色身不散,一直留傳下來。

  

 東山法門

  「東山」,從弘忍所住的憑墓山得名。道信(六一九頃──六五一)、弘忍(六 五二──六七五),同在黃梅弘化,禪門大大的興隆起來,尤其是弘忍的時代。如『傳法寶紀』 說:

   「既受付囑,令望所歸,裾屨湊門,日增其倍。(二)十餘年間,道俗受學者,天下十八 九,自東夏禪匠傳化,乃莫之過」。

  弘忍在東山的名望,掩蓋了雙峰。淨覺『注般若密多羅心經』李知非「略序」說:「蘄州東 山道信禪師,遠近咸稱東山法門」。其實「東山法門」一詞,起於弘忍的時代。弘忍「東山法門 」,形成中國的禪學主流,在佛教界有崇高的威望。如(七二0頃作)『楞伽師資記』說:「則 天曰:若論修道,更不過東山法門」(大正八五•一二九0中)。李華(卒於大歷初──七六六頃)撰 『楊州龍興寺經律院和尚碑』說:「天臺止觀是一切經義,東山法門是一切佛乘」(全唐文卷三二0 )。這當然由於弘忍的善巧化導,及「法門大啟,根機不擇」的普遍傳授所致。「東山法門」也 [P73] 稱「東山宗」,弘忍時代的禪門隆盛,引起了獨樹一宗,獨得如來正法的信念。一、法統的承傳 被重視了:(六八九作)『唐中岳沙門釋法如禪師行狀』(簡稱『法如行狀』(金石續編卷六)說 :

   「南天竺三藏法師菩提達摩,紹隆此宗。……入魏傳可,可傳粲,粲傳信,信傳忍」。

  張說(七0八頃作)『荊州玉泉寺大通禪師碑銘并序』(簡稱『大通禪師碑』)(全唐文卷二三 一)說:

   「自菩提達摩天竺東來,以法傳慧可,慧可傳僧璨,僧璨傳道信,道信傳弘忍。繼明重跡 ,相承五光」。

  達摩以來五代相承,為中原的弘忍門下所公認;那時,慧能還在嶺南弘化呢!五代的法統相 承,決定是東山的成說。二、教外別傳──不立文字的,頓入法界的,以心傳心的達摩禪,也被 明確的提出來,如:

  『法如行狀』:「天竺相承,本無文字。入此門者,唯意相傳。……斯人不可以名部分, 別有宗明矣」。 「今唯以一法,能令聖凡同入決定。……眾皆屈申臂頃,便得本心。師以一印之法,密印 於眾意。世界不現,則是法界。此法如空中月影,出現應度者心」。 [P74]

  『大通禪師碑』:「名相入焉妙本乖,言說出焉真宗隱,故如來有意傳妙道,力持至德, 萬劫而遙付法印,一念而頓授佛身」。

  『傳法寶紀』:「若非得無上乘,傳乎心地,其孰能入真境界哉」! 「師資開道,皆善以方便,取證於心。……若夫超悟相承者,既得之於心,則無所容聲矣 ,何言語文字措其間哉」! 「密以方便開發(其方便開發,皆師資密用,故無所形言),頓令其心直入法界」。 「大師知堪入道,乃方便開示,即時其心入法界」。 「天竺達摩,褰裳導迷,息其言語,離其經論」。

  弘忍於六七五年去世。法如於垂拱二年(六八六)開法,永昌元年(六八九)去世。接著, 神秀開法,卒於神龍二年(七0六)。在這七、八世紀間,弘忍門下(北方)的禪法,充分表現 出:「不立文字」,「頓入」,「傳心」的禪宗特色。自弘忍的普遍傳授以來,「東山法門」的 優越性,被佛教界發現了,東山成為當時的修道中心。門下人才濟濟,達摩禪──「東山法門」 獨拔於一切的優越性,被重視(強化)而表現出來。「息其言語,離其經論」;「天竺相承,本 無文字」:是「不立文字」。「別有宗明矣」,正是「教外別傳」的自覺。「直入法界」;「屈 申臂頃,便得本心」:是「頓入」(頓悟)。「意傳妙道」,「唯意相傳」,「傳乎心地」,就 [P75] 是「以心傳心」。這是有事實根據的,在「東山法門」的優越感中,被特別重視而揭示出來。事 實是:禪法原是應機的,不隨便傳授的。但禪師們也有一般的開導方便(或授以初學方便)。如 認為法器成熟,可以入道的,才授以深法。佛與禪師們,都是有此方便與深法的。達摩禪也不會 例外,「二入四行」,「入道安心要方便」(主體部分)的開示,當時雖意在超悟,但一落文句 ,不免(事實所不免的)與一般的教授相近:這是一。達摩禪「藉教悟宗」,與經教是不相違的 。但「專唯念慧,不在話言。……忘言忘念,無得正觀為宗」。「領宗得意者,時有悟入」。不 著名相而意在超悟,原是達摩禪的特色:這是二。弘忍的「東山法門」,繼承道信的「入道安心 要方便」,重視達摩禪的「領宗得意」,所以當時傳禪的情形,如『傳法寶紀』所說:

  「及忍、如、大通之世,則法門大啟,根機不擇,齊速念佛名,令淨心。密來自呈,當理 與法。猶遞為秘重,曾不昌言。儻非其人,莫窺其奧」。

  當時不擇根機的普遍傳授,是「念佛名,令淨心」,正是道信「入道安心要方便」的法門, 但還是一般的。如學者而覺得有所領會,就秘密的向師長呈白自己的見地,請求印證。師長如認 為他契當於正理,就進一步的「與法」。這一傳授,是師資間秘密進行,而不向外人說的。這一 「與法」,就表示為「不立文字」、「頓入」、「意傳」,達摩禪的真意所在。「東山法門」的 深法傳授,被形容為:「(弘忍)祖師默辯先機,即授其道,開佛密意,頓入一乘」。「密以方 [P76] 便開發,頓令其心直入法界」。以這樣的「意傳」、「頓入」,為達摩禪的真實,是東山門下一 部分學者所肯認的事實。

  

 修心要論

  燉煌本『導凡趣聖悟解脫宗(或作「凡趣聖道悟解真宗」)修心要論』一卷,有 好幾個本子。伯希和本三五五九號,題「蘄州忍和上」。『續藏』與『大正藏』本,題為『最上 乘論』,也作「第五祖弘忍大師述」。這部論是被傳說為與弘忍有關的。『宗鏡錄』(卷九七) 說:「五祖忍大師云:欲知法要,心是十二部經之根本」(大正四八•九四0上),正與論文相合。但 『楞伽師資記』(大正八五•一二八九中)說:

   「忍大師蕭然靜(原作「淨」)坐,不出文記。口說玄理,默授於人。在人間有禪法一本 ,云是忍禪師說者,謬言也」。

  淨覺(是弘忍再傳)不承認忍禪師說,也許就是這部論。近人發現『楞伽師資記』慧可所說 部分,與這部論的一部分相近,茲更比對如下:

圖片
         〔楞伽師資記〕                    │  〔修心要論〕
         「略說修道明心要法,直登佛果」。  │
      「十地經云: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,猶如 │  「十地論云:眾生身中有金剛佛性,猶如日
      日輪,體明圓滿,廣大無邊。只為五陰重 │  輪,體明圓滿,廣大無邊。只為五陰重雲所
[P77]   

      雲覆障,眾生不見。若逢智風飄蕩,五陰 │  覆」。
      重雲滅盡,佛性圓照,煥然明淨」。     │
      「亦如瓶內燈光不能照外。亦如世間雲霧 │  「如瓶內燈光不能照外。又以朗日為喻,譬
      ,八方俱起,日光豈得明淨!日光不壞, │  如世間雲霧,八方俱起,天下陰暗,日豈爛
      只為雲霧障覆。一切眾生清淨性亦復如是 │  也,何故無光?答曰:日光不壞,只為雲霧
      ,只為攀緣妄念諸見煩惱重雲,覆障聖道 │  所以映。一切眾生清淨之心,亦復如是。只
      ,不能顯了。若妄念不生,默然靜坐,大 │  為攀緣妄念諸見重雲所覆。但能顒然守心,
      涅槃日自然明淨」。                   │  妄念不生,涅槃法日自然顯現」。
      「學人依文字語言為道者,如風中燈不能 │  「無明心中學得者,終是無用。若能了然不
      破闇,焰焰謝滅。若靜坐無事,如密室中 │  失正念,無為心中學得者,此是真學」。
      燈,則能破闇,照物分明」。           │
      「若了心源清淨,一切願足,一切行滿, │  「若了心源者,一切心義窮,一切願足,一
      一切皆辨,不受後有」。               │   切行滿,皆辦,不受後有」。
      「若精誠不內發,三世中縱值恆沙諸佛, │  「經云:眾生若精誠不內發者,於三界中縱
      無所為。是知眾生識心自度,佛不度眾生 │  值恆沙諸佛,無所能為。經云:眾生識心自
[P78]   

        。佛若能度眾生,過去逢無量恆沙諸佛 │  度,佛不能度眾生。若佛度眾生者,過去諸
      何故我等不成佛!只是精誠不內發,口說 │  佛恆沙無量,何故我等不成佛也!只為精誠
      得,心不得,終不免逐業受形」。       │  不內發,是故沈沒苦海」。

  『楞伽師資記』中傳為慧可所說部分,一定是先出的,為『修心要論』所依據。如『修心要 論』,就是「略說修道明心要法」的簡稱。在傳為慧可所說中,全文是次第連貫的(上引文略刪 數句)。而在『修心要論』中,雖先後的次第相合,卻分散的編在各處。又如對論文字語言為道 與靜坐,舉燈喻來說明,出於『大智度論』(大正二五•一八0下),而『修心要論』卻改為「無明心 中學」,「無為心中學」,多一層禪語的色彩。傳為慧可所說的「略說修道明心要法」,實是達 摩「理入」說──「深信含生同一真性,但為客塵妄覆,不能顯了」的說明。理入的「凝住壁觀 」,「堅住不移」,就是「顒(或作「凝」)然守心」,及『修心要論』的「守本真心」了。『 修心要論』及附記中說:

   「上來集此論者,直以信心,依文取義作如是說,實非了了證知」。 「導凡趨聖心決,初菩提達摩以此傳慧可,慧可傳僧璨,僧璨傳道信,道信(傳)大師弘 忍,弘忍傳法如,法如傳弟子道秀等。是道信,有杜正倫作碑文。此文,忍師弟子取所聞 (而)傳」。 [P79]

  全文明明不是弘忍說的,也不會是慧可。從「忍師弟子取所聞傳」而論,傳為慧可所說的, 倒可能是弘忍所說:再由弘忍後人,擴充改編而成。這部『修心要論』,代表東山門下觀心的一 流。

  『修心要論』的主題,是:

  「夫修道之體,自識當身本來清淨,不生不滅,無有分別,自性圓滿清淨之心。此是本師 ,勝念十方諸佛」。

  修道,要自識本來清淨的心性(與「智敏禪師訓曰:學道之法……先知心之根源」相合)。 勸人「努力會是守本真心,妄念不生,我所心滅,自然與佛平等不二」。論中極力讚歎「守本真 心」說:

  「此守心者,乃是涅槃之根本,入道之要門,十二部經之宗,三世諸佛之祖」。

  全文的重點,就是「守一」,「守本真心」,「守本淨心」。『修心要論』及其前身──「 略說修道明心要法」,沒有說「念佛」,「看淨」,在「東山法門」中,代表『楞伽』舊傳而著 重於「觀心」的。「略說修道明心要法」曾說到:「若了心源清淨,…… 解斯舉一千從」。這與 『入道安心要方便』所引智敏禪師說:「先知心之根源。……一解千從,一迷萬惑」相合。『入 道安心要方便』引智敏禪師說,『觀無量壽經』說,略舉「五事」 ,「傳大師獨舉守一不移」; [P80] 「守一不移」就是「守本真心」的依據。『修心要論』的「觀心」說,近於「雜錄部分」的第二 段說。『修心要論』的初學觀心方便,「依無量壽觀經:端坐正身,閉目合口,心(前)平觀( 或作「視」),隨意遠近,作一日想守之」。與傳為神秀所說的:「若初心人攀緣多,且向心中 看一字」相近。論中有一段觀心方便,所說極分明,說到「懲(應作「徵」)意看心」,最足以 代表「看心」派的修法。如說:

  「會是信心具足,志(原作「至」)願成就,緩緩靜心,更重教汝:好自閑靜身心,一切 無所攀緣,端坐正身,令氣息調。徵其心:不在內,不在外,不在中間。好好如如,穩看 熟視(或作「看」),則了(原誤作「乃」)見此識流動,猶如水流陽燄,業業(或作「 曄曄」)不住。既(見)此識時,唯是不內不外,緩緩穩看熟視,即反覆銷融,虛凝湛住 。其此流動之識,颯然自滅。滅此識者,乃是滅十地菩薩眾中障惑。此識滅已,其心虛凝 ,澹泊皎潔,吾更不能說其形狀」。

  從道信到弘忍而樹立起來的東山法門,大海一樣的兼收並蓄,決不是但以「守本真心」為法 門的。應從『入道安心要方便』──「主體部分」到「雜錄部分」;「略說修道明心要法」到『 修心要論』;更應從東山門下的不同禪門去理會出來。在禪門方便上(大禪師能以多種方便教人 ),可以看出:舊傳與新說的融合而又各有所重。「楞伽諸佛心」與「文殊說般若一行三昧」相 [P81] 統一,成立「念佛心是佛」。「即心是佛」,「心淨成佛」,成為雙峰與東山法門的標幟。在方 便上,著重於『文殊說般若經』的,是「念佛」的,「看淨」(空無一物)的。著重於『楞伽經 』的,是「看心」的。從『略說修道明心要法』,到『修心要論』,代表『楞伽』舊傳的特質。 這可說是弘忍所傳,也不妨說慧可說的。「看心」,「看淨」二大流,還不能包括慧能的禪門, 慧能是專重「文殊所說摩訶般若波羅蜜」的一流。這一切,第四章再為敘述。

  

 弘忍的十大弟子

  弘忍的東山法門,弟子遍大江南北,有十大弟子的傳說。十弟子的傳說不 一,這裡面可看出「一代一人」與「多頭弘化」說的對立。在現存文記中,十弟子的傳說,以『 楞伽師資記』為最早,如(大正八五•一二八九下)說:

   「時荊州神秀禪師,伏膺高遠,親受付囑。玄賾以咸亨元年,至雙峰山,恭承教誨,敢奉 馳驅」。 「如吾一生教人無數,好者並亡,後傳吾道者,只可十耳。我與神秀論楞伽經,玄理通快 ,必多利益。資州智詵,白松山劉主簿,兼有文性。華(原作「莘」)州慧藏,隨州玄約 ,憶不見之。嵩山老安,深有道行。潞州法如,韶州慧能,揚州高麗僧智德,此並堪為人 師,但一方人物。越州義方,仍便講說。又語玄賾曰:汝之兼行,善自保愛;吾涅槃後, 汝與神秀,當以佛日再暉,心燈重照」。 [P82]

  『楞伽師資記』的作者淨覺,是玄賾的弟子。『楞伽師資記』,大體是繼承玄賾所作的『楞 伽人法志』的。在這段文中,首先提出了神秀與玄賾二人。那時,神秀早是「兩京法主,三帝門 師」;在京洛一帶,事實上成為五祖的付囑者,也就是被推為六祖了。與神秀同門的玄賾,在神 秀去世(七0六)後,景龍二年(七0八)被召入京,不願接受這一事實,所以提出二人,末了 又囑玄賾與神秀, 「當以佛日再暉,心燈重照」,也就是玄賾自認為,與神秀同負禪門付囑的重 任。十弟子說,應為當時「分頭弘化」者的一般傳說。『楞伽人法志』說:「傳吾道者,只可十 耳」。可是從神秀到義方,已滿十人,而玄賾卻不在十人之內。雖說「傳吾道者,只可十耳」, 而實際共十一人。玄賾是「恭承教誨,敢奉馳驅」;「汝之兼行,善自保愛」,玄賾是不願與十 人並列的。這是十弟子說與親承付囑說間的矛盾!

  屬於曹溪系統的『曆代法寶記』,也一再的提到十弟子,如(大正五一•一八二上──中、一八三下) 說:

   一、「吾一生教人無數,除慧能,餘有十爾。神秀師,智詵師,智德師,玄賾(原作「蹟 」)師,老安師,法如師,慧藏師,玄約師,劉主(原作「王」)簿,雖不離吾左右,汝 各一方師也」。 二、「忍(原作「忽」)大師當在黃梅憑茂山日,廣開法門,接引群品。當此之時,學道 [P83] 者千萬餘人(其中親事不離忍大師左右者,唯有十人),並是昇堂入室。智詵,神秀,玄 賾(原作「蹟」),義方,智德,慧藏,法如,老安,玄約,劉主簿等,並盡是當官(? )領袖,蓋國名僧。……忽有新州人,俗姓盧,名慧能……默喚付法,及與所傳信袈裟」 。

  『曆代法寶記』第一說的文句,顯然是參考『楞伽人法志』及『楞伽師資記』的。除了慧能 ,雖說「餘有十人」,而實際卻僅有九人,沒有越州義方。從『楞伽師資記』去看,從神秀到智 德(九人),總結說:「此並堪為人師,但一方人物」。又插入義方,說他「仍便講說」,也不 像禪師。除卻義方,加上玄賾在內,不正是「傳吾道者,只可十耳」嗎?原始的十弟子說,神秀 ,玄賾,慧能,都是應該在內的。『楞伽師資記』的作者,高推玄賾,這才加入義方,而使玄賾 隱然的在十人以外。然而這樣,就與「傳吾道者,只可十耳」相矛盾了。『曆代法寶記』的第二 說,直說十人並是登堂入室,而衣法卻付與慧能。這是「一代一人」與「分頭並弘」說的結合。

  十弟子說,北方玄賾系,隱然以玄賾為十人以外的。曹溪門下,當然慧能在十人以外了。這 一傳說,宗密所傳的,又有些變化,但始終是十人。如『圓覺經大疏鈔』卷三之下(續一四•二七七 )說:

  「(忍)大師廣開教法,學徒千萬,於中久在左右,陞堂入室者,即荊州神秀,潞州法如 [P84] ,襄州通,資州智詵,越州義方,華州慧藏,蘄州顯,揚州覺,嵩山老安,並是一方領袖 ,闔國名僧。……後有嶺南新州盧行者,……遂授密語,付以法衣。……其神秀等十人, 雖證悟未徹,大師許云:各堪為一方之師」。

  宗密所說,顯然是參考『曆代法寶記』(第二說)。雖說「神秀等十人」,而只列舉了九人 。沒有玄賾,玄約,智德,劉主簿,卻另外增入襄州通,蘄州顯,楊州覺──三人。宗密又在所 作『師資承襲圖』中,以慧能繼五祖而居中位。右方列襄州通,潞州法如,北方神秀,越州義方 ──四人。左方列業州法,資州侁(詵),江寧(原作「江州寧」)持,老安,楊州覺──五人 。這是除去了華州慧藏;而『圓覺經疏鈔』的荊州顯,也被除去,新加入江寧持(即牛頭四祖法 持)。宗密的傳說,是以慧能為正統的。雖說「神秀等十人」,「各堪為一方之師」,而實際僅 有九人。這與『曆代法寶記』的第一說,有慧能在內,一共十人的古意相合。宗密所傳的,人名 與古說不同,或是依據後代,師資相承而自成一系者來說。至於弘忍所說的「傳吾道者,只可十 耳」,原意應該是:荊州神秀,潞州法如,安州玄蹟,資州智詵,華州慧藏,隋州玄約,嵩山老 安,楊州(高麗僧)智德,白松山劉主簿,韶州慧能──分頭並弘者的傳說。 [P85]

  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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